仲冉夏瞅見這位真正的鍾管家,再者在府中也憋得久了,便要求一同前去。


    菲兒又是帷帽,又是紗巾,把她的臉遮掩得嚴嚴實實。


    仲冉夏納悶,卻又不得不遵從。若是給彤城的人見著她這張臉,街上不但沒了人,藥店指不定還不願意開門做生意了。


    正是市集的日子,道上人來人往,滿臉喜色。


    她與鍾管家約定一個時辰後在街口見,便帶著菲兒漫無目的四處溜達。


    小販們很熱情地向她推銷著髮釵、手鐲、耳飾等物,仲冉夏微笑著仔細看了,成色一般,難得都是手工所製,有幾分雅色。人家擺攤做生意也不容易,她便挑了一對翡綠色的耳環,以及一支桃木髮釵。


    看菲兒小心收好,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頭,仲冉夏有些興趣索然。以往與女性朋友逛街,哪一次不是盡興而回,一路笑笑鬧鬧的,好不開心。


    可是而今在身邊的隻有這個規規矩矩的婢女,不但害怕張口說話得罪了她,又不敢擅作主張,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


    仲冉夏暗嘆了一聲,望見不遠處一間看似熱鬧的酒樓,便道:“我累了,去那邊坐坐吧。”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菲兒除了畢恭畢敬地答一聲“是”,根本不可能有其它意見。


    仲冉夏搖搖頭,擠開人群,走向酒樓。


    誰知腰上不知給誰一撞,踉蹌了兩步,疼得她眉頭緊皺。


    下意識地望衣帶上一摸,不好,居然遇著扒手了。


    果然每次市集,都是小偷兒下手的最佳時機。


    她扭過頭,遠遠瞧見一道瘦小的身影靈巧地鑽過人群,跑得老遠。仲冉夏扭頭對菲兒說了一聲“荷包被偷”,提著裙子也追了上去。


    菲兒這才一愣,轉眼就不見了自家小姐的身影,嚇得一頭冷汗。立即在最近的府衙報了官,讓官差上仲府報信。


    仲冉夏跟著那小孩兒左拐右拐,很快便去了僻靜之地。一陣陣惡臭飄來,她捂著鼻子,看見黑漆漆的小巷,好幾道人影倚著石牆,衣衫襤褸。


    她光鮮的衣裙,頭上閃閃發亮的髮釵,霎時間便成了小巷中所有人注目的對象。


    見這些人露出貪婪的眼色,仲冉夏倒退幾步。反正荷包裏隻有一點碎銀和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犯不著跟他們拚命。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撒腿就要跑。


    不過片刻,卻發現她跑進了另外一條死胡同,被身後那些人團團圍住。


    仲冉夏思忖著破財消災,是否要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去,好保住性命。畢竟手上沒有刀,她雙拳難敵眾人,根本毫無勝算。


    她正忐忑,卻見這些人沒有如想像中惡狠狠地勒索,隻是堵在唯一的出口,緊緊地瞪著自己。


    下一刻,他們退開兩邊,露出一條一人寬的位置。仲冉夏看著一人自缺口走入,髒汙的麵容遮掩不住一雙淩厲冰冷的眼眸。身材碩長瘦削,以她目測,應該也是個練家子。


    可惜,一條腿瘸了,行走時有些不便,卻絲毫未減此人渾身溢出的氣勢。


    仲冉夏眼珠一轉,他定是這些人的頭目了。


    “特意把我請來此處,不知公子意欲何為?”不知是敵是友,她倒是微微笑著,禮貌而疏遠。


    “許久不見,仲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那人嗤笑著,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頰,露出一張白皙俊雅的相貌:“如此,想起來了嗎?”


    仲冉夏很想對他說,很遺憾,自己又不是原主人,記起來才怪。


    隻是瞧著這人的容貌,居然有幾分熟悉,不禁又多看了幾眼。


    “怎麽,仲小姐還沒想起來?”男人的目光冷若冰霜,睇著她就像是將死的獵物:“一年前,你跟展俞錦演得一場好戲,不但騙了風蓮,連我也給糊弄了過去。”


    冷冽的語氣,唇邊勾起的譏笑,電光火石間,仲冉夏腦海中閃過一張熟悉的俊美麵容。


    難怪覺得眼熟,這個人的容貌與展俞錦有三四分相似。看起來比美相公要年長幾歲,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屬麽?


    垂下眼簾,仲冉夏似是而非地笑道:“你與展俞錦的恩怨,怎能算到我這麽個柔弱女子的身上來?”


    “柔弱?”那人大笑,半晌啞然而止:“當初便是看輕了仲小姐,我就落得如此下場。怎麽,是在拖延時間等展俞錦來救你?”


    他冷笑著,盯著她又道:“雖然沒能殺掉他,展俞錦受的傷卻不是假的。如今怕是呆在仲府養傷,絲毫不敢離開。隻要出了仲家的門,他的仇家可不會客氣。”


    仲冉夏好笑,她期待誰,也不會期待美相公來救自己。


    “太過於自負,並非好事……”說音剛落,她將內力集中在雙腿,全力一撲,踢翻一名大漢,在他手中搶到了一把短刀。


    穩穩地退後兩步,有武器在手,仲冉夏猛跳的心終於是定了不少。


    興許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難,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轉而卻是嗤笑她的不自量力:“兄弟們,不必對這女人手軟,給我留下一口氣就行。”


    該死的,這年代就沒有憐香惜玉的人?


    仲冉夏低咒一聲,左閃右避,艱難地躲開好幾個大漢的攻擊。她身形嬌小,勝在靈巧,一時半會那些人竟然沒傷到她,不由惱怒,攻擊愈發密集。


    狼狽地避過掃向下盤的鐵棒,仲冉夏氣喘籲籲。自保已是困難,讓她反擊根本不可能。


    再這樣下去,尚未脫身,就得體力不支,累暈了去。


    “仲小姐,何必做無謂地抵抗?”那男人倚著牆站在角落,饒有興致地看著眾人圍攻著她一人,尤其是仲冉夏臉上的凝重神色相當的愉悅了他。


    仲冉夏氣惱,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是女子,體力有限,很快便落了下風。頸後冷風一起,她躲避不及,生生受了一擊,緩緩倒下。


    短暫的意識,隻停留在角落那人嘲諷的笑聲,以及周圍大漢伸向她的手……


    仲冉夏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痛。尤其是後頸,疼得她止不住呻吟。感覺到身下的柔軟被褥,她閉著眼自嘲一笑,這人質的待遇倒是不錯。


    “娘子……”


    低沉的聲音在幾丈外,仲冉夏疑惑,莫非是幻覺,怎就聽見了美相公的聲音?


    “娘子。”


    近在咫尺的聲線,怎能聽錯。


    她猛地張開眼,看到床邊的展俞錦,不可置信。


    這裏居然是她在仲府的房間,怎麽回來的?


    “那些人……是展公子救我回來的?”幹澀沙啞的聲音,說話時後頸的疼痛愈烈,仲冉夏有些結結巴巴的。


    展俞錦的掌心覆上她的額頭,輕笑道:“菲兒報了官,有人看見你跑進了小巷,官差很快便趕去了。”


    官差麽……


    “人……抓住了?”


    他墨眸一沉:“小嘍囉都製住了,扭送到知府牢房,唯有那頭目趁亂跑了,不知所蹤。”


    那男人竟然逃走了,還會回來尋仇麽?


    思及此,仲冉夏不禁一抖。身上每一處的疼痛,都讓她記起在小巷被眾人圍攻的一幕。


    若果她醒來後沒有苦練武藝,若果菲兒沒有報官,若果那些官差來得遲了……仲冉夏合上眼,想像不出後果會如何。


    “娘子以一對五,冷靜果斷,讓在下好生佩服。”


    仲冉夏睜開眼,瞪了某人的笑臉一眼:“那人認得你,現在跑了,說不定哪天跑來刺你一刀。”


    “娘子不必擔心,”美相公捏捏她的臉頰,笑得高深莫測:“他,跑不遠的……”


    “那個人是誰,跟你我有什麽深仇大恨?”仲冉夏一顫,心裏為某個瘸子默哀了一秒鍾。被展俞錦盯上,實在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了。


    展俞錦俯下 身,幾乎要貼在她臉上,呼出的熱氣引得仲冉夏一陣搔癢,不自在地撇開了臉。


    “那是我的大哥展俞翔,一個自以為是的‘漁夫’。”


    她愕然,匆忙轉過臉想要細問,無奈兩人靠得極近,唇瓣擦過他的嘴角。仲冉夏嚇得就要退開,猛地一動扯到脖子的傷痛,疼得渾身僵直。


    展俞錦一笑,大掌覆上她的後頸,細細揉捏。


    仲冉夏這才鬆了口氣,下一瞬卻目瞪口呆地見這人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吻住了她……


    牽製


    不是一觸即分的淺嚐即止,展俞錦耐心地在仲冉夏的粉唇慢慢廝磨,並不急切地打開她咬緊的牙關。


    仲冉夏顧不上身上的痛,想要抽身而出。美相公卻不知何時上了床榻,壓住了她的雙手雙腳。


    炙熱的氣息,輾轉交纏的四片唇瓣,密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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