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將自身的內力就這樣白白送過來……


    “專心,收起雜念,我這就引導你的內力歸於丹田。”展俞錦微微笑著,輕聲提醒道。


    仲冉夏立刻丟開疑問,用心跟隨著那股暖流,把自身亂七八糟的內力慢慢平復。


    足足半個時辰,總算是穩住了。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渾身的疲憊更甚。抬眸一看,旁邊這人如玉的臉龐上連半點倦意也不見,仍是柔柔地笑著,仿佛剛才耗費的內息,不過爾爾。


    仲冉夏心底震驚難平,雖說她研習內功不久,也明白要調整混亂的內息,需得比自己功力深厚一倍甚至兩三倍的人才能辦到。


    隻是展俞錦先前重傷才愈,而今輸出這麽多內息竟然不痛不癢,可見此人的武功遠比她想像中要更深不可測。


    若他是敵人,仲冉夏心中緊繃的弦繃得緊一緊。如此強大的對手,她根本沒法應付。


    而今是否要慶幸,此人對她暫時沒有敵意?


    “……娘子在想什麽?”耳邊低沉的聲線,溫熱的氣息,柔軟的唇瓣若有似無地在耳廓上擦過。


    仲冉夏心不在焉,脫口而出:“展公子的武功都恢復……了……”


    她一怔,許是剛剛的不適散去,對展俞錦的警惕反倒減低了不少,方才心底想的話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


    仲冉夏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好讓她清醒過來,免得說話又不經過大腦。


    展俞錦笑了笑,相對她的窘然,回答得甚為坦然:“有袁大夫妙手回春,還有娘子和嶽父大人花費千金的藥材,在下確實已有了起色。”


    隻是起色,卻足夠獨自應付她走火入魔?


    仲冉夏雙眼一閃,笑道:“無論如何,多謝展公子出手相救。”


    “娘子何必客氣,這是俞錦應該的。”他垂下眸,驀地問起:“不知娘子如此急著學武,究竟為何?”


    她一窒,幹笑道:“急性子作祟,不料如今事倍功半。”


    “是麽?”展俞錦唇邊的笑意,在落霞中悄然綻放,“隻是以往,娘子向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仲冉夏心跳漏了一拍,故作鎮定:“以前是以前,我現在想通了……”


    展俞錦一麵說著,指尖順著她的手腕,逐漸向臂上遊移。


    仲冉夏抖了抖,皺起眉,想要甩開,卻被展俞錦輕易製住了。


    她的手臂一點一點從寬袖中顯露出來,纖瘦,白皙。當中一塊指甲大的紅色胎記,十分顯眼。


    展俞錦收回了手,她終於被解開了禁錮,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他若無其事地把仲冉夏的衣袖整理好,盯著她的雙眸淡淡道:“胎記可以偽造,容貌亦能易容,脈象雖不可能一模一樣,卻能極為相似……”


    展俞錦突然說出這麽一番話,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愣神地盯著他,卻聽到讓自己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的話。


    “你不是娘子,那麽又會是誰呢?”


    仲冉夏被嚇得不輕,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展俞錦就注意到這些細節,在一旁觀察著,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她?


    胸口的跳動有些控製不住的淩亂,她的視線停留在美相公的俊臉上,沒有移開半分。畢竟現在撇開臉,不過是說明了她的心虛。


    輸人不輸氣勢,仲冉夏就不信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真的,展俞錦還能拆開她的骨肉,瞧瞧裏頭的靈魂是否換了人……


    想到這裏,她的心反而淡定了,從容不迫地笑著反問道:“展公子以為,我又會是誰?”


    “仲府的守衛雖說算不上固若金湯,可要不知不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人,卻是不易。”展俞錦瞅著她,似乎想從仲冉夏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來,“仲府家財萬貫,卻並非富可敵國,誰會費勁心思混進來?”


    確實,如他所言,又是易容又是偽造胎記,甚至連脈象也計算在內,不知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挑上適合的人。稍微一想,便知是不劃算的了。


    仲冉夏微笑著甩甩頭:“當初展公子不是一直守在我的榻前,是否有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你不是最清楚麽?”


    “確實如此,”展俞錦略略頷首,確信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得逞。


    “那麽,展公子還有什麽疑問嗎?”仲冉夏麵上顯露出幾分不耐,垂下眼,話語間分明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他幽邃的雙眼在仲冉夏身上一頓,唇邊的笑意愈發溫柔:“娘子,今晚俞錦會再來的。”


    她一怔,再來,來幹什麽?


    不等仲冉夏細問,展俞錦揮揮衣袖,瀟灑離去。


    她心裏憋著疑問,不由忐忑。難道美相公還想遵照老爹的意思,又來同房?


    可是自己才剛剛恢復,展俞錦用得著非要挑上這樣的時候來嗎?


    心思恍惚了一整天,仲冉夏按耐不住,還是讓菲兒把鍾管家給叫了來。


    這位師傅黑沉著臉,關上門後遣走了附近的奴僕。下人看見他不善的臉色,立刻撒開腿跑得老遠。


    沒了閑雜人等,鍾管家便開始發難了:“你這笨丫頭,雖說勤奮是好,也不必日夜兼修,險些丟掉了性命!”


    他煩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心情複雜。


    一來是高興這懶徒弟終於開竅了,懂得重視研習武藝,每天的晚課再也沒有落下;二來卻是擔心,她這樣不要命地練習,遲早會把身子弄垮掉的。到時,他該如何跟仲家老爺交代?


    鍾管家這麵憂心忡忡,仲冉夏反而安慰他道:“師傅,徒兒知錯了。以後,定會小心謹慎,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來。”


    “知錯就好,”鍾管家眉頭微皺,幹巴巴地問,“……身子沒事了?”


    “嗯,多得相公幫忙,紊亂的內息都穩住了。”仲冉夏笑著答道,雖然她是萬分不願欠下展俞錦的人情。


    聽罷,鍾管家臉上又黑了一分:“那小子突然主動出手,不知安的是什麽心,你還是小心應對為好。”


    “徒兒曉得的,”仲冉夏乖巧地應了,見她的師傅脾氣暴躁,難得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隻是神情頗為不自在,怕是少有如此關心人的時候,卻能讓她感覺鍾管家真切的關心。


    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因為眼前這個真心對待她的人,仲冉夏斟酌著還是開口了:“師傅,你知道相公究竟是什麽人,又如何會受了那麽重的傷?”


    鍾管家麵色鐵青,不情不願地答道:“為師對江湖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這姓展的小子。要麽這不過是假名,要麽此人從未對外袒露姓名,根本無從查起!”


    “杏香閣的頭牌曾喚他一聲‘展二公子’,師傅可認得‘風蓮’此人?”她對美相公的身份頗為忌憚,盡早查出,才能讓自己心安。而風蓮,恐怕是知曉展俞錦的身份,隻是要從他口中打探,實在不容易。


    “杏香閣?你又去這樣的地方,識得些下作的人了?”鍾管家怒極,聲音不由拔高,“若是那姓展的小子無法伺候,丫頭不如在府裏挑人,身家清白,人品也過得去……”


    看他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仲冉夏去小倌館的惡習糾正過來。


    她聽得頭疼,又加之鍾管家氣急攻心,說話怕是用上了一兩分內力。不知明天府裏的年輕家丁和護院,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足足半個時辰,仲冉夏耳朵被震得“嗡嗡”叫,這位貼心的好師傅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真是欲哭無淚。


    看來,向鍾管家打聽風蓮的事,是有些魯莽了。


    幸好天色漸暗,展俞錦依言前來。鍾管家見了他,冷哼一聲,叮囑仲冉夏小心身子,便大步離開。


    她暗地裏籲了口氣,好不容易耳根要清淨下來了。隻是抬頭見美相公笑吟吟地站在榻前,屋內僅得他們兩人,仲冉夏全身又繃直了。


    殊不知,這回確確實實的,是她自己先入為主,想歪了。


    還道展俞錦大晚上的跑來所為何事,誰知他不過是繼續替自己調整內息。隻是結束後,他忽然提起一句,讓仲冉夏窘迫不已。


    “聽聞鍾管家正挑了好幾個年輕強壯的護院,想為娘子解悶?”


    美男心海底針


    仲冉夏摸摸鼻子,在美相公的注視下,居然有些心虛:“獨自練功,難免會像今天這般走岔,便讓鍾管家尋了些人來一併對練,也好學些防身的招式。”


    好在她下午確實把鍾管家請了來,這理由說的牽強,也算是能應付得過去。


    既然展俞錦替她把脈,早就知曉自己的功力如何,仲冉夏也不覺得有什麽該隱瞞的了。


    “對練嗎?”他唇邊噙著淺笑,低低地道:“娘子為了精益求精,可謂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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