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處處可見白蓮的刺繡,由此可見,杏香閣的頭牌對於白荷的喜愛。


    “夏兒可喜歡這裏?”低沉的聲音幾乎是貼在仲冉夏的耳邊響起,她下意識地正要回答,卻忽然想到原主人既然是風蓮的入幕之賓,又怎可能未曾來過此處。


    如此,仲冉夏借著落座,避開了風蓮近身:“……蓮兒為何這般問?”


    風蓮目光一閃,這聲“蓮兒”似是十分讓他滿意,愉悅地翹起了唇:“夏兒不喜紅紗,我盡數換下了。”


    “哦,”她摸不準這人說的話是真是假,隻順著風蓮的話低低地應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接下來,風蓮倒是沒有貼上來。應該是上回惹得自己不快,有些忌諱了,施施然在桌對麵坐下。


    “夏兒,這是剛到的新茶,試試味道如何?”


    仲冉夏盯著他纖瘦白皙的腰身自一襲暗紅滾邊寬袍中若隱若現,因為斟茶的緣故,起身彎下腰,露出大半的結實胸膛。雖說以往在海灘上,連裸泳的男人都見過,沒什麽大不了的。偏就是此人甚為懂得如何撩人,眉眼輕輕挑起,襯著四周的香氣,讓她不由有些暈眩發熱。


    她端起茶盞猛地灌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熄滅了心頭的火苗,不到一會,卻越發覺得渾身燥熱難耐。


    仲冉夏心下一陣懊悔,這勾欄院裏的東西又怎能亂吃亂喝?


    尤其是當她手腳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時,霎時又鬱悶了。風蓮房中的薰香,她怎會隻當作是裝飾,分明裏麵是加了料的!


    接住東倒西歪的仲冉夏,風蓮輕笑道:“夏兒,小小一杯茶怎地就受不住了?果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說罷,輕手輕腳地扶著她到榻上躺下,他也跟著靠得極近。


    仲冉夏心裏忐忑,不會是上回這人霸王硬上弓不成,這次特意下藥,要將她吃幹抹淨不成?


    直到她的神誌漸漸迷濛,風蓮的容顏愈來愈淡,仲冉夏察覺出不妥。


    眼前層層疊疊的霧氣,仿佛高山上終年環繞的冷煙,拂不開,碰不著。從雙眼到指尖,自沉重逐漸輕飄飄的,猶若身處半空之中。


    風蓮麵上的媚態褪得一幹二淨,低下頭,幾乎要與仲冉夏的鼻尖相碰。盯著她眼中的茫然與暗沉,一手細細摩挲著她的臉頰,他放柔了聲線:“夏兒,你說要贈與我的書,什麽時候送來杏香閣?”


    仲冉夏蹙起眉,遲疑道:“……什麽書?”


    風蓮極盡溫柔,淺笑道:“你不是說,有了那本書,我們就能天下無敵?”


    她的腦海中閃過“芙蓉帳”的字眼,直覺這就是他想要的:“好像、好像給了展俞錦……”


    風蓮睨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如箭:“什麽時候?”


    “上個月,不對……上上個月?”仲冉夏迷迷糊糊地說著,口齒不清,他不耐地皺起眉。


    忽然間,風蓮又展顏一笑:“夏兒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那書可是隻送了藤本?”


    仲冉夏秀眉一皺,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又覺得是痛苦難當。


    風蓮心中有數,也就不想再繼續追問了。單手覆上她的眼瞼,柔聲道:“夏兒,要讓我伺候你就寢嗎?”


    沒有回應,仲冉夏翻了個身,索性無聲無息地睡著了。


    爬上床榻,風蓮扯開衣襟,披散著一頭墨發,悠然地睡在了外側。


    待仲冉夏醒來,天色已暗。她搖了搖昏沉的腦袋,越過風蓮下了床榻,自個兒整理了衣衫,抬步就要離去。


    “夏兒這就走了?不如一起用晚飯,再留一宿?”風蓮一手撐著身下,慢慢坐下。原本鬆散的褻衣更是滑落在手臂上,慵懶的眼神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仲冉夏擺擺手,腳步有些不穩的繼續往前:“府裏還有事忙,我該回去了。”


    風蓮望著她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走遠了,這才收回了視線,低聲冷哼。


    “小姐,”菲兒早就等候在門口,扶著搖搖晃晃的仲冉夏上了馬車,迅速離開了杏香閣。


    馬車直接駛到了仲府後門,仲冉夏任由菲兒伺候著躺到了床上,小心問道:“小姐,需要奴婢送醒酒湯來嗎?”


    她怎麽看,都像是喝醉酒的模樣。菲兒細心留意,自家小姐身上除了那位風公子最愛的蓮香,絲毫沒有酒味。


    想到兩人在三樓呆了足足數個時辰,她不禁紅透了耳根。


    “讓人送熱水來,我要沐浴。”甩了甩衣袖,一股子的薰香未曾散去,仲冉夏的臉色有些厭惡。


    浴桶抬到了屏風後,她揮退了菲兒,徑直坐了進去。


    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那股清幽的蓮香終於是散了,仲冉夏籲了口氣,起身到另外一個浴桶裏坐下,漫不經心地用手心掬水,狠狠甩在臉頰上。


    原來風蓮也知道所謂的雙修之法,看樣子原主人應該有向他提起“芙蓉帳”。隻是他確實夠謹慎,用了薰香迷了自己的心智,放鬆了警戒,這才細細查問。


    可惜仲冉夏連續半個月沒有睡好,因為練習刀法的關係,手上的水泡至少不多,疼得要命,她能集中精神聽任風蓮催眠……才怪!


    可以說,這就是因禍得福?


    一手托著下巴,仲冉夏沉思著,會不會原先的仲家大小姐無意中說出了“芙蓉帳”的事,所以引來了風蓮的覬覦?


    不然,若原主人願意,風蓮大可以直接問自己所要,而非用這樣的形式慫恿探聽。


    仲冉夏不悅地拍打著浴桶裏的熱水,弄得滿臉濕透了。


    這該死的仲家大小姐,留下的爛攤子真夠多的!


    她笑了笑,想到自己聰明地把禍水引到美相公身上,讓風蓮找展俞錦pk,不知誰勝誰負?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仲府風平浪靜,讓仲冉夏甚感遺憾。


    隻是風蓮提起的藤本,她沉思著這原主人估計還留著一手。沒有被展俞錦的美色迷惑,把身家性命全然交了出去。


    仲冉夏花了兩天,又仔仔細細把書房翻了一遍。每麵牆用手敲過,連地上的鑽頭的細fèng也未曾錯過。


    除了一點灰塵渣子,什麽都沒發現。


    這日晚飯後,仲冉夏打發掉菲兒,又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府中最安全的,也隻有這個從來沒有被外人踏足的地方。她想不通如果真有藤本,仲家大小姐還能藏在哪裏?


    又例行搜索了一輪,兩手空空地趴在桌上,她有些失望。或許,自己尋找的方向原本就是不對的?


    正苦思冥想,驟然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焦味。


    自從苦練內功後,仲冉夏對周側幾丈內的動靜都甚為警覺。


    縱然睡著後,菲兒悄然靠近,也能立刻驚醒過來。


    待她猛地一抬頭,隻見角落的書櫃底下一簇簇火苗瞬間蔓延起來。


    仲冉夏驀地跳起身,急得團團轉。這些書冊都燒著了,她去哪裏找那藤本?


    被煙火嗆得淚流滿麵,她忽然想起以前的老師曾說,火災一起五秒內沒有逃出去,很有可能會因為缺氧窒息而死。


    思及此,仲冉夏掃了眼滿目的火海,咬咬牙踢開門沖了出去。


    “小姐,小姐!”菲兒急急撲了過來,揪著她的手臂查看傷勢,麵無血色。


    府內的僕役紛紛拎起水桶到井下打水,站成一排,在鍾管家的指揮下,迅速傳遞著木桶,試圖熄滅掉書房的大火。


    美相公亦聞訊而來,見仲冉夏灰頭灰臉,甚為狼狽,平靜地讓人請來袁大夫,替她把脈。


    “夫人隻是受了驚,老夫這就寫一帖安神的方子,湯藥喝上兩天便可。”袁大夫摸著下巴的羊鬍子,緩緩道來。


    仲冉夏還糾結在是誰放火燒掉書房,壓根沒有聽到袁大夫的話。


    待回過神來,臥房內隻剩下她和展俞錦了。


    “娘子,幸好你沒有受傷。”展俞錦的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淡淡一笑。


    仲冉夏勉強牽起嘴角:“……累相公擔心了。”


    誠然,自己巴不得美相公別操什麽心。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娘子可看清是何人縱火,險些傷了你?”展俞錦坐在床邊,神色頗為關切。


    她抬起頭,疑惑道:“展公子怎知是他人縱火,而非我錯手推倒了燭台?”


    “若是娘子打翻了燭台,衣裙又怎會如此完好?”他睇了眼榻前被仲冉夏換下的衣物,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當時在桌前打瞌睡,沒有看清縱火的賊人。”仲冉夏的回答有所保留。


    絲毫不被她察覺,此人的武功定是遠遠在自己之上。


    隻是仲府的守備不算森嚴,護院卻是兩班輪流,日夜在府內巡視。尤其是這書房周圍空曠平坦,藏不住身影。賊人縱火後逃逸,自是極為容易會被趕來的僕役和護院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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