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要說是晚上,就是白天從那裏經過也能感覺到一股子陰森的鬼氣,就連高


    懸在天空中的太陽在那裏也失去了它往日的威力。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城


    市開發的腳步總是繞開那塊不吉利的土地,使得那裏成為城市周邊唯一一個荒


    涼的所在。


    王福掉轉車頭,車頭燈緩慢地破開黏稠的濃霧,朝著烏鴉角的方向駛去。一路上,漫天的霧氣分布得並不是十分均勻,偶爾車頭燈掃過的地方會出現奇形怪狀的缺口,就如同夜霧中一隻窺視的眼。王福盡量不去注意四周,隻專心開車,但在這靜謐的夜裏,他總免不了胡思亂想,更何況車尾廂裏還裝著兩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也不知走了多久,車身突然開始劇烈地顛簸起來,車尾廂裏也不合時宜地發出"砰砰"的敲擊聲,那聲音被寂靜擴張得無限大。王福心裏"咯噔"一聲,雙手差點沒能把穩方向盤,車子歪歪扭扭地搖擺了幾下,他猛地踩下了剎車,輪胎摩擦著地麵發出"吱--


    "的尖叫,他的身體隨著慣性向前微微傾了一下。周遭立刻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發動機幹澀的喘息。


    第57節:血使(9)


    車內幽暗的光線中,王福緊張地與窗外詭譎的夜霧對峙著,恐懼像不安分的蟲子一樣,在他心裏蠕動、攀爬。思緒就像是遇上狂風的風箏,在晦暗的天空中上下翻飛,意識的手好不容易拉緊了細繩,混亂緩慢地變為平靜。他逐步清理著亂紛紛的大腦,渙散的目光集中到了車頭燈照亮的地麵上,地麵凹凸不平,布滿


    大大小小的石子,他鬆了口氣,用手背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重新踩下了油門。


    車體被路麵硌得一跳一跳的,顛得人全身發麻。王福嘟嘟囔囔著什麽,想起了小時候曾聽一個老人說過--


    具體是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隻知道反正不是自己那瞎眼的老娘--


    在鄉下,人們把像烏鴉角這種陰氣太重的地方叫做"養屍地",死人--


    特別是慘遭橫死的人--


    是千萬不能埋在那種地下的,否


    則就會發生屍變或化成厲鬼為禍人間。


    王福不以為然地"噓"出了聲,陡地感到車身已經沒有顛簸了,車輪也安靜


    下來,不再發出"嘩啦嘩啦"碾壓沙石的聲響。他眯起眼睛看看前方,一片茂盛的


    雜草在車頭燈的照射下輕輕地搖擺著,也不知是因為夜霧的關係,還是本來就


    是這樣,那些雜草看上去沒有一點綠色,全都是黑糊糊的,機械的擺動方式也陰


    陰的有點人。


    心理作用。


    一定是心理作用。


    王福慌慌地安慰著自己,卻老半天也不去伸手開車門。他猶豫著轉頭看向車尾廂,車後一團暗紅,泛著微光的尾廂蓋正像此時的他一樣,在微微地發顫。他用力吸了一口氣,直到憋得胸廓隱隱作痛才停下來,一把推開了車門,迎著涼沁沁的濃霧鑽出了車子。


    一陣陰風颳過,草叢"沙沙"地起了一層波浪。王福打了個寒噤,屏住了呼吸,灰色的霧氣在他身邊打轉,兩束昏暗的車燈燈光就像是懸浮在霧海中。他搓了搓雙手,一咬牙來到車尾廂旁,掀開了尾廂蓋。兩隻鼓鼓囊囊的條紋編織袋已經被車子顛得東倒西歪,他不再想什麽,使勁提出兩隻袋子,一路拖拽著進入了烏鴉角腹地……


    第58節:血使(10)


    鐵鏟"嘩嘩"地刨開潮濕的地皮,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估摸著差不多了,王福喘著粗氣蹲了下去,雙手撐著地麵,吃力地用腳將擺在坑邊的編織袋蹬進了坑裏。接下來的工作就輕鬆多了,他飛快地舞動著手裏的鐵鏟,將挖出的泥土一鏟鏟填回坑裏,再用鏟背將泥土拍實。


    最後用一些挖出的草將裸露的泥土覆蓋住之後,王福雙手支著鏟柄在車頭燈的黃光下定定地盯著那塊埋葬了兩具屍體的土地。四周似乎更加寧靜了,連風也噤若寒蟬,王福迷離的雙眼中跳動著兩點微光,腦門上不知是因為太累,還是由於神經太興奮,粗大的青筋突出在額角,隱約還有些微的跳動。


    草很快就能長起來。或許會長得比別的地方更茂盛。想到這兒,王福有些莫名其妙地得意起來,他提起鐵鏟,穿過齊膝深的草叢


    回到了車旁,卻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埋屍的那塊地方。在暗夜中,那塊土地跟其他地方沒有多少差別,隻不過霧氣好像稍稍薄一點、黑一點。他從鼻孔裏呼出一股熱氣,放好鐵鏟縮進了車裏。車子慢慢後退,他最後看了一眼前方霧蒙蒙的黑暗,掉轉車頭將車開出了烏鴉角。


    5


    回到家,王福又洗了個澡,看看交車的時間還早,和衣躺在沙發上想小睡一會兒。閉上眼,他卻怎麽也難以入睡,窗外有輕微的"沙沙"聲,仿佛是一雙手在小心地撕扯濃霧,浴室裏執拗的滴水聲一下一下敲打著他的神經,牆上石英鍾


    "滴答滴答"的聲音更是被寂靜一層層地放大,拉扯著他怦怦亂跳的心。


    迷迷糊糊挨到天亮,一束束金黃的陽光從髒兮兮的窗玻璃照進來,投射在王福不斷顫動的眼皮上。王福艱難地睜開雙眼,嘴裏幹得發苦,他在沙發上扭動著疲憊的身軀,一臉的痛苦。昨夜的那場大霧早已消失無蹤,就像它來的時候那麽迅速,那麽悄無聲息。王福用右手遮在眼睛上,望向窗外初夏的朝陽,他開始懷疑那場霧是不是隻是他的想像,或隻不過是他的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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