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雷陣陣,肅妃甘氏近來心情鬱鬱不樂,朝堂上的震動不可避免的波及到後宮。作為丞相千金,甘氏雖是女流也對政事略知一二,她敏銳的察覺到玄淩的動作實際上是衝著父親來的。甄遠道還有連同的幾位大人都是父親的門生此番被連根拔起就是玄淩想對甘家動手的政治信號了。


    她心裏清楚自己入宮是作為牽製父親的棋子,也絕了生養子嗣的念頭,隻想著日後能學端妃的樣子抱養一個悉心教養,不致老來無所依靠。但玄淩這一手讓她無法再按捺,若是家族倒台,她無寵又無子,在後宮的日子會比死更難受。


    甘氏的心腹,墨竹見到主子連日眉頭緊縮,食欲不振的模樣也是著急,安慰道,“娘娘,凡事還得想開些,您的身子要緊,萬一有個好歹豈不叫老爺和夫人擔心?”


    甘氏想起家中臥床多年的母親,不免嗟歎,道,“墨竹,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自我入宮每個月輪上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眼看也過了適合生育的年紀,往後的日子怕是要一直這麽熬了……”


    “娘娘,您是三妃之首,宮裏還是有很多人敬重您的。”墨竹也被她的話觸動,心中抱屈。自家小姐賢惠淑德竟然還比不上跋扈無知的華妃得寵,老天爺真真是不開眼。


    “敬重?”甘氏苦笑,道,“我要那麽多敬重作什麽。不過是混吃等死——”


    “娘娘別胡說,您還年輕呢。”墨竹打斷她的話,甘氏剛才所語傳出去就能論個“怨懟君上”的罪名。勸道,“老爺在進宮前也交代過隻求您平安一世,不求您寵冠六宮。您可不能辜負老爺的期望啊。”


    “我知道,也隻有和你才可以說說心裏話……”甘氏拉著墨竹的手,歎道,“皇上涼薄,幸虧皇後是個公道人,不然咱們可真要無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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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一道炸雷響過嚇得甘氏和墨竹齊齊一激靈,墨竹忙沏了熱茶給甘氏道,“娘娘,快喝了壓壓驚。”


    甘氏灌了兩口茶,撫著心口道,“剛才差點把我的苦膽都給嚇出來了。”


    這時,外頭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是甘氏的另一個得力侍女,墨蘭。


    “娘娘,娘娘,夫人她,夫人她……”墨蘭沒留神踩著裙子,跌倒在地。


    甘氏急道,“我娘怎麽了?你快說啊。”


    “夫人她,夫人她歸天了!”


    甘氏聞言痛不欲生,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昏厥過去,仁安殿頓時亂成一團。


    朱宜修在昭陽殿內也得了消息,道,“天意,肅妃因禍得福了。”


    剪秋被朱宜修的話鬧得一頭霧水,死了人怎麽還叫“福”呢?朱宜修沒有多和她解釋,起身道,“備轎,去仁安殿看看肅妃。”


    甘氏躺在床上淚水似斷線的珍珠一個勁的落下,打濕了半邊枕頭,哭泣不止。見到外頭唱名說皇後到了才勉強止住悲傷,想要起身行禮。


    朱宜修進門後見她這般模樣,遂道,“不必多禮了,肅妃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行,否則令堂如何走得安心呢?”


    甘氏紅著眼睛,點頭哽咽道,“臣妾身為子女卻未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麵,心中難安。皇後娘娘屈尊看望,臣妾心中感激不盡,自是不敢因一己之事再讓皇後擔憂。”


    朱宜修道,“你既然明白就好,早日想開些。本宮已經和皇上說了,準你回府吊唁。”


    甘氏翻身下床,“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上,激動道,“皇後娘娘大恩,臣妾沒齒難忘!”


    朱宜修忙讓剪秋扶起她道,“你雖然入了皇家,但養育之恩豈能一筆勾銷。本宮也是失去過至親的人,自然明白你的感受……”說到此處聲音也微微顫抖。


    孟氏去世時隻能用“淒淒慘慘戚戚”來形容,朱宜修每每想到積年往事都恨不得把朱姚氏大卸八塊,挫骨揚灰,方能泄她心頭之恨。


    甘氏吞回眼淚,道,“讓娘娘傷心是臣妾的不是。再不敢悲泣傷心,能得皇上皇後天恩臣妾銘感五內。”


    待兩人皆穩定了情緒,麵對麵坐下,隻留了貼身的墨竹與剪秋隨侍。朱宜修道,“妹妹,你回去後可別光顧著哭,也要勸甘相多多節哀。”


    “臣妾一定會向家父轉達娘娘的關懷。”甘氏的眼睛仍是紅紅的,說話聲音也有些囔,但情緒已經比先前穩定多了。


    朱宜修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得朝前看。妹妹也要為將來好好打算才是。”


    甘氏語氣低落,道,“臣妾自入宮不得皇上寵愛,全賴娘娘提攜位至三妃,並不敢有其他的奢望。”


    朱宜修撥弄著茶蓋道,“本宮提攜你是一回事,可若沒有母家的支持,皇上也未必會賣本宮的麵子。宮中的女子哪個不是依靠母家的榮耀,你且看華妃就知道了。如今朝上的事態本宮不說,你也有所耳聞吧。”


    甘氏急道,“娘娘明鑒,家父在朝中多年,對皇上始終忠心耿耿。”


    “這個本宮自然明白,但甘相一人有時難免無法麵麵俱到,手下若有一兩個不受教的做出些罔顧國法的事情,皇上難免要把帳記到甘相的頭上,後者不是平白要受無妄之災麽?”朱宜修沉吟道。


    甘氏被朱宜修的話說中了心事,起身下拜道,“娘娘對世事洞若觀火,臣妾心中亦有此憂慮,隻是想不出個萬全之策。”


    朱宜修道,“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臣妾入宮起就敬慕娘娘為人端方公正,娘娘若不嫌棄,臣妾願意追隨娘娘,馬首是瞻,還望娘娘救救臣妾的父親。”甘氏跪著不肯起身。


    朱宜修歎了句,道,“本宮雖是皇後,終究隻管著這後宮的四四方方一塊地,前朝使不上多大勁兒,隻能靠你自己救自己。”


    甘氏仰頭看向朱宜修,道,“還望娘娘指點迷津。”


    “起來說話。”朱宜修見目的達到,遂道,“甘相是兩朝老臣,又相助皇上奪得大位,位極人臣,已是到了頂點。但世上總有盛極而衰的道理。何況甘相門生無數,遍布大周上下官場,若是長此下去……”頓了頓,繼續道,“妹妹也服侍皇上年久,皇上性子多少也該知道些。”


    一番話說得甘氏麵色慘白,道,“皇後娘娘看得透徹,臣妾都未想到這一層。”


    “常言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本宮不忍你重蹈覆轍,苗家前車可鑒啊……”朱宜修歎息道,苗家被玄淩料理完全,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偌大的家族轉眼煙消雲散,冷宮中的苗氏聞訊後也已變得瘋瘋癲癲,不過渾噩度日罷了。


    良久,甘氏道,“娘娘一語驚醒夢中人,臣妾不求母家富貴旺盛,隻求他們都能安穩度日。尤其父親年事已高,我也不想他過度操勞,自會勸說於他。”


    “妹妹能明白就好,這番話本宮原不該說,隻是本宮一貫喜愛妹妹知禮明義,總要提點些才安心。”朱宜修含笑道。


    “娘娘的心意臣妾知曉,臣妾能在後宮中站穩腳跟多虧了娘娘庇佑。”


    朱宜修道,“都是自家姐妹,無需客套。明日回相府,早些休息,別腫著眼睛回家。”


    次日甘氏回府吊唁亡母,回宮時的神情不再如去時的那般憂鬱悲傷,大約是見了親人心情也得以疏解。甘相在發妻故去滿七七後上書玄淩,稱自己年事已高,對諸多國事心有餘而力不足,乞求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玄淩見到這封辭官折子,先是不允;甘相複上,仍是不允;多番挽留,但甘相去意已定,稱亡妻離世後他也感念人生無常,想返鄉後含飴弄孫,玄淩聽他言辭懇切,又確實已是白發蒼蒼,這才無奈應允,賞賜黃金百兩,榮歸故裏。


    甘相一去,宰相之位便成了矚目焦點,內閣也隨之來了場大換血,玄淩迅速換上自己培養起來的班子,將朝政完全掌控到自己的手裏。


    甘氏並沒有因為父親的辭官而受到波及,相反玄淩倒還宣召了她幾日以表示會一如既往的對待她。甘氏也叩謝聖恩,仍是安穩的做她的肅妃娘娘,心中慶幸及時聽了朱宜修的警告,對她更是死心塌地,緊緊依附。


    後宮仍是在朱宜修的掌握之中,除了不在身邊的予濤,再沒有可擔憂的事情。


    予濤離開朱宜修已有三個月,小孩子長起來格外快,朱宜修每一次見到他都覺得他又長大了一點,思子之情也愈發強烈,但太後遲遲不鬆口將孩子還給她,她也隻能極力忍耐。


    甄遠道被革職抄家一事震動朝野,連帶身為作為百夷人之子的玄清也格外注意這件事。其母舒貴太妃當年也是改換門庭以知事平章阮延年義女的身份才被先帝納為妃子,但宮中無人不知她是百夷罪臣之女,隻是沒人敢挑皇帝的逆鱗。


    舒貴太妃居住的安棲觀遠離京城,但每月玄清總會來探望生母,成家後出宮建府更是自由許多,有時也帶妻子尤靜嫻一道來看望母親。


    尤靜嫻前陣子被診出懷有身孕,不宜勞動遠行,玄淩便獨自上山探望母親。


    得知兒媳有孕,舒貴太妃自是喜出望外,連連叮囑兒子要多照顧體貼尤靜嫻,玄淩自是應下。母子倆閑話幾句,玄清道,“母親,當年在百夷您可聽說過一個人名叫‘碧珠兒’?”


    舒貴太妃大驚失色,道,“你怎知她的名字?”


    玄清遂將甄府一事告知母親,舒貴太妃聽後感慨不已,道,“我當年與綿綿一道被送來京城,入宮後就再無音訊,誰知道她竟是如此下場,連帶她的女兒也……”


    “母親若是念舊,兒子可以將她的女兒尋來服侍母親,如此也不負母親與她的故交之誼。”玄清提議道。


    舒貴太妃思忖道,“可以麽?浣碧是罪臣之女,如今事情鬧得這樣大也不曉得會怎樣發落她?”


    玄清自信道,“母親放心,她多半也就是充入官奴,總不至於殺了她的。您兒子我好歹是個王爺,要個奴婢還是不成問題的。何況以她的身份想要嫁人也找不到好人家,能來服侍母親也算是造化了。”


    舒貴太妃當年與何綿綿交情甚篤,聽到兒子這樣說也點頭同意。想著左不過一個官奴,要到身邊也不算什麽。浣碧能跟在她身邊總比吃盡苦頭要好。


    尤靜嫻此時還在王府中安心養胎,全然不知丈夫和婆婆要尋個禍害進門。她前世死於浣碧之手,這一世不知兩人的情況又會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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