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宴副官回來沒。」陳靖元出門,過了一會兒把趙小栓先拉了進來,宴常冀還沒有回來,幾百人不知道幾天的補給,肯定不是一兩句話的事。


    「並樹鎮就去打過一次,不太熟。」趙小栓撓著頭開始回憶,「有一些小道往山上去的,不知道能不能穿過去。上次走的也是這條大道,挺寬的,跑兩匹馬,或者三匹?沒仔細看過啊,有的地方挺窄的吧,一邊深穀,一邊貼著岩石的。哪裏?那不記得啦。山很高,多高?就是看起來很高唄。」


    林晟鈺和陳靖元互相看看,客氣地讓趙小栓回去操練,決定還是等宴常冀回來再問他。


    「此去並樹,跑馬也就一晝夜可達,隻因蜀地與越國的邊界線是連綿的山脈以為屏障,駐軍才可相隔極近,若能夠利用地形地勢形成合圍、伏擊之便利,則事半功倍。但此便利是雙方的,所以進攻一方比較被動,待守一方容易布局設套,不得不防。」林晟鈺覺得很有必要多派斥候先探路,陳靖元也認為的確應該先花兩三天時間在先期準備上。


    「不行,先鋒營明天就出兵,這不能更改。有敵情即刻出兵,就是西蜀軍一貫的風格。不出,那就是龜孫子。」宴常冀一個時辰後,落實了補給的事,匆匆而回,進門就被陳靖元逮進來詢問一路前往並樹鎮的路線情況,可是並樹之前一直不是兩方交戰的主要陣地,西蜀邊軍也沒有專人研究記錄這方麵的信息。當陳靖元提出先探路後出兵時,堅決否決了——拖延出兵是於將軍乃至整個西蜀軍的大忌。


    「那隻有安排斥候現在就出發吧。」林晟鈺原本半趴在書案上看地圖,直起身與陳靖元一對視,「先集合人吧,快馬帶兩日幹糧足以,輕騎便裝,速度為先。」陳靖元點頭,兩人旋即一前一後相跟著去了小校場點兵。


    「餵——」宴常冀好會兒沒反應過來,那個軍奴什麽意思?他趴在地圖上不是為了展平而是看嗎?陳靖元是在跟一個軍奴探討出兵問題嗎?等他從震驚憂慮中回過神,趕到小校場的時候,陳靖元正被二十人的斥候隊圍在當眾。擠進去一看,是那個軍奴蹲在地上畫著線路,一看就是按地圖描下來的到並樹的線路,標了幾處節點,陳靖元剛好解說到節點處,


    「每五十裏留一人,回報一人,若有遇埋伏,立即放信號彈回撤,見信號彈者立即放信號彈並回撤,直至最後一人。」


    「每一段需要記錄回報的內容:路寬,兩邊溝穀崖壁高低,兩邊上下小路,植被情況,水係。」


    「人人快馬,夤夜出發,天黑露宿,天微明開查,依次回報。」


    「好,即刻出發。」


    斥候隊散開自去準備,一刻鍾後,眼看著一隊人快馬加鞭,整齊劃一地離開大營。陳靖元和宴常冀正站在已列成正規方隊的全體先鋒營官兵前,著手布置明天出兵的各項安排。林晟鈺早已在斥候隊散開的同時,就背著宴常冀淩厲的目光,速度回後麵去了。陳靖元和他一樣,一刻不停地開始集合隊伍,故意將宴常冀將要出口的疑惑和不滿先堵在了嘴裏。


    ☆、狹路


    出兵前的士氣很重要,為激勵第二天將要奔赴戰場的官兵,第一先鋒營安排了豐盛的晚餐,無酒有肉,陳靖元和宴常冀與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又督促著早睡了之後,兩人因為頭次並肩作戰,有很多調兵遣將的意見需要溝通,陳靖元特意細細詢問了各主隊將領的脾性和擅長之處,等談完睡下已經頗晚了,第二天早上自然是早起,沒有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遲到。


    早操的小校場上,陳靖元和宴常冀首次同時現身,兩人相當默契地基本由宴常冀去指揮全場,陳靖元單單去指導了一下感興趣的搏擊隊和□□隊。一起早飯後,僅留了一個時辰的整束時間,整個第一先鋒營除了少量的內務人員,人人自帶幹糧,武器裝配齊備,人人上馬列隊,按序開拔。一時間數百馬蹄起落,聲勢赫赫,塵煙滾滾,綿延而去。


    宴常冀和陳靖元一前一後行在隊伍的中後部,一回頭看見陳靖元身邊並鬃而行一人,一身一等軍奴的灰舊長褂,十分紮眼。「……」怎麽又來?昨天跟個軍奴探討出兵的事他還沒問呢,今天還帶著一起出兵了!韁繩一提,緩了兩步,併到陳靖元身邊,朝另一側的林晟鈺一指:「為何帶他?」


    「軍營裏有規定不能帶嗎?」陳靖元一臉老神在在。


    規定自然是沒有,誰會專門在軍規裏提軍奴不能隨兵出征這種事?但是,出兵還帶個一等軍奴,這讓人怎麽看?還要不要一營先鋒官的臉麵?規定,怎麽好意思問規定?但陳靖元顯然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看到宴常冀憤懣地戳在空氣中的食指,微微皺了皺眉,又追問,


    「真的有規定不能帶嗎?」


    宴常冀張嘴無言,僵著臉,收回手,打馬徑直往前跑了,沒有看到陳靖元嘴角微揚的笑意。


    先鋒營出兵講求急行突進,一路直奔,以盡快到達目的地為目標,此次按計劃,也是要跑到天黑再紮營,中間一個時辰一歇,馬嚼豆餅,人食幹糧,保持長途奔襲的體力。宴常冀趁著歇息的時間,前前後後地查看人馬情況,幾百號人馬,難免出點磕磕絆絆的,都需要及時妥當處置,一時忙得焦頭爛額,心煩意亂。其實主要是心煩,事情都是以前處理過的,駕輕就熟的能有什麽問題,關鍵是憑什麽都是他來幹?他是先鋒官的時候責無旁貸,可現在是副官了,還是都靠他,那他退居副職的意義何在?抱以期許的那個人可還指望得上?說起來一歇的時候,陳靖元其實還是跟他一起查營的,處置問題也有商有量的,隻是末了,來了一句:「後麵這檔子事就先交給宴哥,有勞了。」宴常冀到二歇的時候沒有見陳靖元來一起查營,才明白過來,這句話是甩手的意思。等查到隊伍後方,遠遠見到人的時候,火氣噌地上頭了:居然是窩在一邊陪著那個小軍奴!趕到近前去才看到兩人麵前攤著行軍圖,一邊說,一邊在上麵畫,在畫的是那個軍奴,陳靖元在問話,看到被問話的兩個人,宴常冀才想起來昨天兩人在他麵前自說自話派出去的一隊斥候,還有那什麽五十裏一停留一回報的安排。仔細一想,這不正好差不多是到了第一個停留點嗎,另一位斥候應該是前麵一個停留點來回報的。需要一個軍奴來畫行軍圖嗎?不操心眼前的戰怎麽打,著急畫行軍圖的意義何在?宴常冀還是很不爽,又不能大張旗鼓地質疑上峰做事,隻好悻悻離開,繼續心不甘情不願地幹先鋒官的活。且這一幹還沒個頭了,一個時辰隊伍差不多也是行進五十裏,一歇下就是一個斥候的停留點,前麵的斥候也陸續來回報,陳靖元就和小軍奴一起繼續忙著畫行軍圖,真忙,簡直比他還忙,看到兩人連幹糧都是在馬背上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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