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北一路,白怽日夜兼程,身後跟著的侍從被甩下了一批又一批。


    「王爺,停下歇一歇吧。」此次跟來的侍從都是隨他在戰場上一路混上來的,皆算心腹。


    「不必,你們歇下,我繼續趕路,皇城匯合。」


    你就是不累馬也要歇啊,侍從苦著張臉,王爺一路已經跑死三匹馬了,都是難得一見的良駒,平日裏稍微受些委屈都會不高興,怎的這會兒就如此捨得都給累死?


    白怽換了匹馬,裝了些幹糧在身上,一騎絕塵。


    皇陵外被派了重兵守著,秋瑞覺得好笑,難道給自己爹娘守孝,還怕他跑了不成?隻是,小六子已經被抓,蓮汐現在到底如何了?


    即使身手再是了得,也終歸是敵不過千軍萬馬火器炸藥,秋瑞看著這些守軍,竟有好多曾經都是他的近衛。如此,還當真是荒唐可笑。


    「可否問上一句,」秋瑞找了個看著眼熟些的守衛,「你可知蓮汐現在在哪兒?」


    「不知。」怎的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著那個禍星?守衛在心裏腹誹。


    「哦...」秋瑞點點頭,隻要沒被抓住便好,「多謝。」


    事到如今,秋瑞好像突然想通了許多事情,想想那日在小竹軒他與晏景對峙,師父臉上明顯是茫然不知的神色。他當日裏急火攻心,隻當是晏景在跟他演戲,如今看來,說不定自己早就鑽進了白端己設的圈套。能在自己全無所查的情況下扶了他那隻知吃喝玩樂的弟弟上位,這白端己果真是謀劃已久而且隱藏甚深。


    秋瑞抬眼看著天空,天還是如以前那般藍,絲毫未變。父皇,我終歸是丟了這秋慈江山,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還有師父,你對我那般好,我卻...我卻這樣傷你心愛之人,你肯定特別恨我吧。


    「再問一句,」秋瑞問那有些眼熟的守衛,「太傅大人他,可還好?還有留仙公子,在宮中可還安好?」


    「留仙公子怎麽樣我不知道,」守衛說,「太傅府早已經被燒了個幹淨。」


    「什麽...?」秋瑞愕然,「燒了?」那個他長大的地方就這樣被燒了,那他師父......可是師父他武功這般高,他......可他終歸也是一個人,就像小六子一樣,又怎麽敵得過千軍萬馬的圍剿?


    秋瑞抱著自己雙腿在地上坐到深夜,守衛換了一班又一班,除了來送飯的也沒人理他。


    都是他的錯,所有事都是他的錯。秋瑞想,當年就是他意氣用事與父皇大吵一架,那竟然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與父親單獨說話,但自己卻如此傷了他父親的心;現在他又自以為是的與師父鬧翻,連他心愛之人也被自己軟禁在宮中,到如今生死不知。秋瑞啊秋瑞,秋暮淺,你今生又到底對得起誰?蓮汐算是什麽禍星命格,真正的禍星不應該是你嗎?


    指尖緩緩陷進肉裏,他多想挖開來看一看,自己這顆心到底是怎麽長的?是不是早已經腐爛黑透了?


    「秋瑞你幹什麽?」秋瑞衣襟上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眼睛有些模糊,頭腦也不是很清楚,他覺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隨後又搖搖頭,自嘲的想,誰還會再理你呢?那些在乎你的人不是早已經被你害死了嗎?你就是個禍星。


    秋瑞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陵,周圍光線昏暗,遠遠的有一個人影坐著,卻看不清楚容貌,隻看著是穿了一襲月白色衣衫。


    秋瑞試著動了一下,想要找點水喝,可方一用力,心口處就撕裂般疼,秋瑞倒吸了口涼氣。


    「你醒了?」那人道。


    秋瑞眯著眼睛看,還是看不清楚是誰,這聲音也不像是自己所熟悉的。


    「是我。」那人走近了些,將他扶起來,端了碗水用勺子小心翼翼的餵到嘴邊。


    白怽!


    秋瑞一把將他推開,白瓷碗碎了一地,水也灑了他一身。


    「我不知道會這樣。」白怽說,拿起角落裏的一把掃帚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我再去給你倒一碗來。」


    「不必。」秋瑞聽見自己嗓子裏吐出來的這兩個字,嘶啞難聽,比打磨鋼鐵的聲音還要刺耳。


    白怽頓了頓身形,眼底露出一絲失望,你果真是恨死了我吧。


    他連續端了十碗水過來,秋瑞就打了十碗,每打一次,他就拿了掃帚來收拾幹淨,然後繼續再端,直到秋瑞連將水打翻的力氣也沒有的時候,他便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餵進去。


    「你傷口裂開了。」他看著秋瑞胸前纏著的白色繃帶被血染紅,皺了皺眉,取了些藥來給他換上。


    秋瑞將臉轉向一邊不去看他。


    「聽話,」白怽輕聲安撫他,「好了才能找我報仇。」


    秋瑞心裏覺得好笑,找你報仇?怎麽找?現今整個秋慈都掌控在你老子手裏,我又算是什麽?


    「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去給你煮些白粥來。」白怽幫他換上藥,纏了新的繃帶,然後又將被角往裏掖了掖。


    秋瑞緩緩的往裏蹭了蹭,看著牆。


    白怽看著他蒼白如紙的麵色,心裏仿佛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呼吸困難,心痛難當。


    「秋瑞,」白怽試探著叫他,「快些好,好了我便帶你去找蓮汐。」也許,這才是能讓你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知道她在哪兒嗎?」秋瑞嘴唇動了動,「你肯定知道。」


    「嗯,」白怽點點頭,然後才發現他並沒有看自己,又接了一句,「我知道。」終於是肯跟自己說話了,白怽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我也要先將你的傷養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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