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尹清如三十來歲模樣,長的倒是白淨,一對狹長的丹鳳眼,嘴角自然上挑,讓人看著不禁心生好感。


    「本官將你帶來此處,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向黎瞥他一眼。


    尹清如看看四周,又瞧見站在向黎身旁的晏景眾人,「下官不知總兵大人這是何意。」


    「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向黎說。


    「還請總兵大人明示。」尹清如躬身一禮。


    「哼!」向黎皺了眉頭,「那你今日就當著太傅大人的麵給本官說說,這地下暗室是作何之用?」


    「太傅大人?」尹清如疑惑,怪不得啊。


    晏景不得不站出來笑笑,「此間事我並不明了,今日隻是跟著總兵大人前來見識一下,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尹縣令還有何話可說?」向黎感覺自己的暴脾氣就要上來了。


    「此處地下確有暗室,」尹清如說,「為與北辰國貿易,趕製佛像所用。」


    「做個佛像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向黎抬頭望了望天,「當真是其心可誅。」


    向黎最後一個字方才出口,晏景便覺全身發麻,回身一看,已有數十隻利箭射向秋瑞,眼看著已經來不及動作,隻得將人摟住護於懷中。


    「你沒事吧師父?」秋瑞輕輕推了一下晏景,你可別嚇我啊,我再也不與你鬥嘴了。


    「為師沒事,」晏景回頭看看,自己毫髮未傷,一個人影早已將他護的密不透風。


    事發突然,柳留仙第一時間施展身法去製住了向黎,隻有擒了帶頭的方能破這僵局。他未想過晏景會受傷,卻忽略了南行會為他以身做盾,護住那個他這輩子都註定求而不得的人。


    「你可還好?」晏景將南行扶住,數十隻利箭盡皆刺入他背脊,恐怕早已回天無術。


    「暮淺,蓮汐」柳留仙喊了他們一聲,「尹清如還在向黎的近衛手中。」他已製住向黎,卻分身乏術再去顧及尹清如,隻得叫了這兩個還分不清狀況的熊孩子。


    「如今總兵大人還有何話可說?」柳留仙說,眼底湧出秋瑞從未見過的深邃黑暗。


    「無話可說。」向黎道,「成王敗寇罷了,隻是我千算萬算,卻終歸是算露了一點,太傅大人的枕邊人竟是如此高手。」


    「不及總兵大人演技之萬一。」柳留仙手下發力,捏斷了他脖子。


    「南兄怎麽樣了?」柳留仙問。


    晏景搖搖頭。


    「無...妨...」南行說的很用力,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吐出來。「如此...死...倒是幹淨,還...能...讓你...時時記得我。」


    「別說話了,」晏景皺眉,「我帶你去找郎中。」


    「不...去了,」南行閉上眼睛,「前日...還...還能...吃...上...你親手...做的...做的飯...,該...該知足了......。今後...我便...再...再也...不會...纏著...你。」


    柳留仙默默轉身去審那尹清如,不忍再打擾他,那幾句心裏話,不說出來就當真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不要再說了,」晏景想將人帶去找郎中,可他背脊上早已被刺的滿目瘡痍,一支支利箭還插在肉裏,連個下手的地方都沒有。


    南行努力擠出一個笑,此時卻顯得有些扭曲。「客棧...裏...有...有個...包裹...,裏麵...裏麵是我...這些年...全部...全部家當...,你...收...好...,以後...以後去哪兒...都...都記得...帶個...地形圖...別再...迷路了......」


    「嗯,」晏景點點頭,「你別說話了好不好,我帶你去找郎中。」這是他對南行說過的語氣最和緩的一句話,甚至帶了些哄孩子般的軟語,可是南行卻再也聽不見了。


    南行嘴角還帶著絲笑,手心裏抓著他一片被自己染紅了的衣擺,很是懊惱自己弄髒了他的衣服,他這般愛整潔,一定又會怨自己吧,卻又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弄幹淨,隻得抓在手中,仿佛抓的緊緊的,他就發現不了,也不會與自己生氣。


    *****


    向黎身死,尹清如被押回了縣衙大牢,連帶著師爺和陸師傅等一幹主犯,盡皆被收押。


    晏景將南行的遺體放在冰棺裏,葬在了平雨縣城外風景最好的一塊地方,墓碑上隻有四個大字,是他親手所刻:南行之墓。


    晏景伸手觸了一下那墓碑,我願許你來世安好,隻是...莫要再遇見我。


    「你沒事吧?」柳留仙攬住他,額頭與他相抵,「有我在。」


    「嗯,」晏景點點頭,「我從未想過人界會有人因我而死。」


    「我不能許他今生,」晏景接道,「亦不能許他來世,隻望往後生生世世都不再相遇,沒有我,他定能過的安樂。」


    「好,」柳留仙將他摟緊,「回去吧,風大,還有孩子們在。」


    秋瑞帶著蓮汐和小六子默默的跟在晏景身後,一路回了客棧,幾個人難得沉默。


    「師父......」秋瑞過來拉拉晏景衣袖,眼圈裏也泛著些水霧,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著死人,可這死的切切實實是自己身邊相識之人,心裏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明明前些日子還在一道吃飯,明明自己還想著下次見了要怎麽揶揄他怎麽讓他請頓好的,明明自己還很討厭他纏著師父,可如今人突然沒了,秋瑞心裏卻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沒事,」晏景拍拍他的手,「暮淺今日想吃些什麽?師父準備材料,我們還打邊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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