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賀晨前腳才進公房落座,饒強快步行至公房門口:“公子,黃大人已至偏廳,讓我來請公子前往。”


    賀晨將還未來得及潤的毛筆掛到筆架上,抬步往著偏廳而去。


    偏廳,黃品良正在洗茶,見賀晨進廳,抬頭輕笑:“還以為你會在府中多待一會,未曾想也來這麽早。”


    “內侍大人,要不下官來泡茶?”


    “不必客氣,坐下說話。”


    黃品良衝洗了兩隻茶杯,抬眼看向門外:“沒某吩咐,不允任何人靠近。”


    侍立在門外的小太監低聲回應:“是,大人。”


    迎上賀晨探尋的目光,黃品良為賀晨斟上茶,繼而悶聲一歎:“昨晚某才到府中,古沛便到府中與某會麵,古沛向某稟報一事,陛下賞賜給你的四個甲級劍侍在羊腸關內遭遇惡戰,在斬殺十四人之後不敵,均已殞命羊腸關內。”


    賀晨眉頭緊鎖:“古大人可有凶手線索?”


    黃品良注視著賀晨搖頭:“古沛到交戰現場做過勘查,難以判定動手之人的來路,且已對周邊山路進行過排查,均無所獲,據古沛判斷,興許對四劍侍動手的,也就十四人!”


    “內侍大人,知道陛下賞賜下官四劍侍一事的人不會多,且大抵身在帝都,其目的為何?”


    “難道你還想不出來嗎?羊腸關內四劍侍被殺,勿論守備布置規劃,隻說四劍侍殞命羊腸關內,便有人借此向龐大將軍發難,此其一;其二,羊腸關乃南州治下,你作為南州府尹,哪怕隻讓陛下想到四劍侍殞命於南州,你想一想其中利害;其三,若有人捕風捉影,在陛下麵前懷疑你不滿陛下賜給你四劍侍,又當如何?”


    賀晨眼中一片森寒,又夾雜著一抹無奈!緊抿著嘴唇,長長歎了一口氣。


    “暗中之人雖說此局布置得並不高明,但哪怕讓陛下對南州生出一絲不悅,其目的便已算得達成。”


    “內侍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受教了。”


    “某已讓古沛一早前往平江,一是與暗鷹另外一隊人馬匯合,但願四劍侍遇刺一事能有進展,另外便是你府上兩個婢女及隨行人等蹤跡一事,若是四劍侍與你府上婢女被串連在一塊的話,此事恐怕情勢不妙。”


    “對下官府中兩個婢女下手,其目的又是為何?”


    黃品良搖了搖頭:“耐心等待吧,如今曲江城中形勢同樣不容樂觀,你得以國事為重。”


    賀晨點了點頭:“是,大人。下官省得。”


    “某便待在衙中,若有遇事不決,某自會出麵。”


    賀晨起身一禮:“謝過內侍大人。”


    黃品良起身抬住賀晨雙手:“賀大人是某這些年中僅見之年青才俊之一,某欣賞賀大人之才幹品格,是以借陛下一絲天威,以助賀大人整肅南州,還望賀大人莫要辜負了陛下之期許。”


    賀晨重重點頭!


    平田村以西,一座小山包上,滿身泥濘的尹溪和楊雪往著數丈高的斷崖下看了一眼,兩女不由離崖邊遠了又遠了一步。


    四個身著勁裝短打的漢子逼視著尹溪和楊雪,漢子當中為首的中年人輕聲開口:“兩位姑娘花容月貌,真就甘心這樣離開人世?我們並沒有傷害你們之意,若是不信,你們可以跟我們到不遠處的山坳裏去看,你們的車夫及隨行人等,我們都沒有加害,隻是把他們綁了而已。”


    汗水夾雜著泥水順著尹溪臉頰不斷流淌,尹溪抬起手臂一擦,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對麵的四個漢子,縱使兩女抖個不停,卻倔強地相互攙扶著,沒有開口。


    中年漢子伸開雙手側頭朝另外三個漢子吩咐:“你們往後退,不要嚇到她們。”


    三個漢子依言後退了幾步,中年漢子語氣盡可能柔和:“兩位姑娘,若非我家老爺被你家大人逼得沒有退路,我家老爺萬萬不敢出此下策,我家老爺隻有一個請求,那便是希望你家大人能夠給條活路而已,我家老爺答應將所有家財鋪產田地都敬獻給你家老爺,隻求一條活路,姑娘隻要跟我們回去,不論你們其中任何一人回曲江傳話給你家大人都可以,隻要你家大人高抬貴手,我們絕計不會傷害你們分毫。”


    中年男人雙眼微眯,注視著尹溪和楊雪兩女,見尹溪和楊雪兩人都思索了起來,不由又往後退了一步:“憑兩位姑娘之美貌,想必不要多久便能得到你家大人垂愛,想一想,憑借你家大人在南州的地位和權勢,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而我家老爺僅隻是需要一條活路而已。兩位姑娘,為表誠意,我們在山腳等你們,如何?”


    說完,中年漢子轉身:“走,我們到山腳下等兩位姑娘。”


    尹溪和楊雪注視著四個漢子往著山坡走下,尹溪轉頭往著斷崖又看了一眼,楊雪連忙輕輕拉著尹溪又遠離斷崖一步:“溪姐,我們該怎麽辦?”


    “你相信李叔他們真的隻是被他們綁起來了嗎?”


    楊雪想了想搖頭:“溪姐,我不知道。”


    尹溪朝著山下看去,隻見四個漢子果然在山腳下等著自己兩人,轉頭看向楊雪:“雪兒,我不大相信他們的話,李叔他們定然已經遭了毒手,他們肯定有另外的企圖。重要的是,若是我們真落到他們手中,我們除了任由他們擺布而外,別無選擇。”


    楊雪順著尹溪的話想了想,不由抖得更加厲害!


    “公子對我們那麽好,我們又成了公子的女人,如果說能夠好好活著,固然是好的,可是若因我們致使公子受到傷害,卻是萬萬不能,也是萬萬不願的。”


    楊雪抽了抽鼻子,任由淚水滾滾滑落:“溪姐,我聽……你的。”


    便在這時,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兩女都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見是一男子抓著崖邊一棵小樹,未待驚愣的兩女出聲,隻聽男子輕聲快速開口:“兩位姑娘不要害怕,我是古大人手下的暗鷹,現在你們聽我說,你們假意走到半山坡拖住他們片刻,讓我們能夠順利伏擊他們。”


    尹溪和楊雪對視一眼之後,雙雙朝男子點頭。


    山腳下,一漢子不耐開口:“想要活捉她們,我們不妨假裝離開,哪怕我們走出一裏地,諒她們也不敢冒然下山來。”


    “我也這麽認為,就她倆目前的狀態,縱使讓她們跑一陣又能如何?她們手無縛雞之力,還又累又餓之下,能跑多遠?”


    中年漢子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個漢子:“你們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但你們得知道,好不容易把她們找到,還把她們堵到了山頭的斷崖邊,單說她們一身泥濘,憑她們的身子骨能撐多久?若是我們再遠離一些,要是出什麽紕漏,我們如何交代?帶上她們的話,至少我們能夠回去有所交代。”


    一直沒開口的漢了嘿嘿一笑:“說到底,她們都是甕中之鱉,等抓到她們,我們是不是得好好招待她們一番,嗯。”


    聽了漢子的話,中年漢子和其他兩人均是眼睛一亮!嘴角都不由勾了起來。


    中年漢子抬眼往著山坡看去,臉色一板嘴角輕啟:“她們要下來了,都不要說話。你們再往後退。”


    三個漢子不著痕跡往著山坡掃了一眼之後,齊齊轉身又與中年漢子保持了十餘步的距離。


    “兩位姑娘,我們真的無意傷害你們,你家大人可是南州的天,賀大人一聲令下,根本沒有我們容身之所,所以我們怎麽可能自絕生路?俗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若非迫不得已,我們萬萬不敢如此冒犯。想來兩位姑娘已然疲累至極,加之兩位姑娘衣衫盡濕,還請兩位姑娘相信在下。”


    尹溪盡可能平穩氣息:“剛才你說,李叔他們隻是被你們綁了起來,你們如何證明?”


    中年漢子眉頭微皺,心念一轉:“姑娘,這倒讓在下為難到了。要不我們前去把他們接到這裏來?”


    “李叔他們離這裏有多遠?”


    中年漢子轉身隨意指向一個山坳:“約莫也就兩裏地,要是姑娘實在不信,我們便去把他們接來,如何?”


    尹溪和楊雪對視一眼,雙雙看向中年漢子,隻見半仰著頭的中年漢子接著開口:“兩位姑娘,我們這便去把他們接到這裏來,山坡上迎著風,你們還是走下來一些,免得受了風寒。”


    未等尹溪和楊雪回話,中年漢子轉身朝著三個漢子而去:“走,我們去把那四人接到此處來。”


    三個漢子輕聲回應之後,四人沿著草地間踩出一條小路而去。


    尹溪看著四人離去的背影,正不知該該開口說點什麽之際,隻聽“嗖嗖嗖嗖”聲不絕,在沉悶的痛呼聲中,四個漢子紛紛倒地哀嚎不止!


    在尹溪和楊雪驚愕的目光當中,五個男子端著弩從左右兩方奔向哀嚎倒地的四個漢子。


    很快,四個漢子便被綁了個結結實實。之前與尹溪和楊雪說過話的男子朝山坡喊:“兩位姑娘,下來吧。”


    見尹溪和楊雪猶豫未動,男子想了想仰頭:“兩位姑娘是否記得在平江城時,古大人從賀府拿過兩大包茶葉!大包茶葉裏邊,每包裏邊又有一個小包的茶葉。”


    尹溪和楊雪聽到這裏,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兩女攙扶著走下山坡,男子上前兩步一禮:“兩位姑娘,還請隨我們到就近的平田村,盡快找兩身衣衫換一換,要不然你們的身子骨可能扛不住的。”


    尹溪和楊雪還了一禮之後,才跟在男子身後離開。


    平田村村頭的一戶農家,看到腿上肩上插了箭矢並流著血的四個漢子,農家夫婦嚇得麵如土色,婦人更是把三個孩子護到了身後,領頭男子掏出一兩碎銀遞到農家漢子手上:“大哥,不要害怕,我們是官府中人,這兩位姑娘是府尹大人府上之人,因遭這四個歹人追殺,我們費盡必力才救了下來,這兩位姑娘需要換身衫,還請大嫂給找兩身幹淨衣衫。”


    婦人抬眼看向尹溪和楊雪,見兩女滿身泥濘,且還顫抖個不停,輕輕點了點頭:“兩位姑娘請跟我進屋來。”


    半個多時辰之後,簡單擦洗一番後的尹溪和楊雪,換上婦人的兩身幹淨衣衫,圍在地火爐邊上烤了一陣,麵色才稍稍紅潤了些。


    院落中,付洪揭開草編鍋蓋看了看:“軍爺,玉米可以吃了。”


    “付大哥,拿碗來給屋裏的兩位姑娘送幾包進去。”


    “好,我這就去。軍爺,冷飯也熱了,等我媳婦燴一鍋青紅豆出來就可以吃了。”‘


    “好的,大哥,麻煩你們了。”


    付洪進屋之後,袁成看向窩在院牆一角的四個漢子:“,小豪,綁紮之後,血止住了吧?”


    “成哥,放心吧,死不了。”


    袁成嗬嗬一笑:“你小子,下手越來越黑了!”


    “成哥,雖說咬舌頭死不了人,但總歸得防著他們咬掉自己舌頭,既然他們不配合,那肯定得大嘴巴收拾。”


    袁成大口啃著玉米,含混不清打趣:“你小子可算長大了。這一次能夠活捉這四人,興許能從他們口中的撬出很多重要線索。”


    “成哥,你也不叫他們從城中帶些酒肉來。”


    看著黃豪一臉惋惜的模樣,袁成不由瞥了一眼黃豪:“你小子呀,到哪都忘不了酒肉。他們三個回城調人調車,哪有時間去操辦這些,忍一忍吧,等回到平江城之後,酒肉管夠。”


    黃豪看著付洪端著兩大碗飯出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大哥,我來我來。”


    黃豪從付洪接過青辣子燴過和青紅豆泡飯,重重咽了一口口水,捧起碗貼近碗口喝下一口湯後感歎:“太香了!”


    袁成起身從付洪手上接過另外一碗紅豆泡飯,同樣抑製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麻煩你了,付大哥。”


    “軍爺可千萬不能這麽說,家中的雞一般都在園子裏,抓不到,要不然的話,該殺雞招待軍爺的。”


    “已經夠好了!大哥!你不知道,我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吃到青紅豆泡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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