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瑞沉默了許久,然後忽然嘆了口氣對我道:「現在我也不清楚我應當是要責怪你對感情的愚笨與遲鈍,還是應當欣喜於你隻用了這短短數年就明白了心意,好叫我少等幾年。」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笑出來,但當我發覺我的時候,我已經笑彎了腰,然後抱住了巫瑞,將頭埋在他的頭髮裏,聞到了一點點辛辣而又甜潤的冰冷,就像是銀丹草一樣。


    巫瑞卻對我說道:「你身上總有霜雪的氣息,讓我忍不住想起那一壺燙得我至今都心有餘悸的崑崙雪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銀丹草


    ☆、墨朗做客南青


    正邪這個詞,其實在江湖中多數是真正的大事上才會用到。


    更多時候,正邪兩派更像是各有立場的雙方,對峙卻並不趕盡殺絕,當然如君華卿此人自然是個意外。君華卿殺了他師父與師妹,當然是天理難容,然而北睿陽作為他師門一員卻毫不在意,我們自然也沒有插手的道理,畢竟有句話套在江湖人身上也是合適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將君華卿作為一個惡人,再說他隱世已久,其實很多時候他的名頭更像是個警戒而不是必殺。


    必殺的多是那些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肆意行惡的瘋子。就好像是一條線,越過了這條線的人才要非死不可,而其他的隻要尚在可以容忍範圍之內,一般不會出什麽大事。這就是江湖的規矩,殘酷,然而平衡。


    這就是為什麽當年我嫉惡如仇的追殺了三年的惡人,卻與君華卿心平氣和的交談了蕭家的事情。


    藍玉泉讓我去找杜竹輕,其實意在北睿陽,北睿陽這個人邪門的很,做事隨心所欲,除了君華卿恐怕這世上沒什麽人能讓他瞧得上眼了——無怪乎藍玉泉他要說是邀我去無邊煉獄,隻看我肯不肯下。


    畢竟什麽事情同北睿陽沾親帶故了,就肯定會麻煩纏身,不死也要脫層皮。


    因此藍玉泉要我去找杜竹輕幫忙,是指找君華卿,杜竹輕能勸動君華卿,隻是君華卿為人孤高淡漠,較北睿陽更為逍遙自在。且不說他肯不肯幫我,他縱是肯幫我,恐怕我因此就要被北睿陽記恨在心上了,所以也實在是說不好,要是能不麻煩,我盡量不希望要到尋這兩個人幫忙的份上。


    不過現在除了他們,的確無人好入手了。


    樂逸新婚燕爾,我隻打擾了兩天就跟巫瑞離開了,鳳先生要離開的更早一些,他離開之前還留了兩貼藥,又給巫瑞施過幾次針,同在柳下人家一樣,照舊忙得團團轉。不過約莫是近日裏來樂逸成親是難得的喜事了,鳳先生倒也尚算得開懷,甚至偶爾同我們說說趣話。


    坐上回南青的馬車之前,我們同樂逸告了別,他娶到顧月影後幾乎是飄著走路的,臉上掛著傻得不行的笑容送我們離開,我真擔心他下一刻就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巫瑞在馬車上同我慶幸與抱怨:「我敢肯定姬樂逸這幾日跟瘋了沒什麽兩樣,幸好我看不見他那蠢樣。」他素來沉穩嚴肅,然而我同他在一起這許多時日,卻愈發見他少年心性的厲害,有些時候簡直像個剛出江湖的毛頭小子一般,便不作回答,隻是笑了笑輕輕拍拍他的手。


    我們倆性子都較為沉靜些,有時候在馬車之中便不怎麽交談,巫瑞約莫是擔心我悶得厲害,便同我說起他看不見時的感覺與鳳先生下針時的念頭。


    巫瑞告訴我瞧不見的時候,雖然有一些恐慌,然後久了反而習慣了黑暗,便擅長用聽覺或是嗅覺去察覺一切,反倒發現了許多平日裏明明白白見著但又輕而易舉忽視掉的東西。我聽了覺得既酸楚,然而又很稀奇,便笑著問他:「你明明白白見著了卻又說被你輕而易舉忽視掉的是什麽?」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道:「我不告訴你,這是個秘密。」


    我啼笑皆非,隻道:「好吧,那接下來便說說鳳先生好了。」


    一提到鳳先生,巫瑞便有些緊張,他帶著些許忐忑不安的問我道:「鳳先生施針的時候,我看起來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我有些莫名其妙,茫然問道。


    「就是……是不是很像刺蝟?」巫瑞猶豫了許久,才艱難的咬牙說出這句話來。他話音剛落,我就不給麵子的笑了出來,直到他抓住了我的手惱羞成怒道,「別笑了,旁人看去就算了,但是……你會不會覺得那時候我很傻?」


    我心中像是泛起一池柔軟春水一般化了開來,捧著他的臉問道:「我那時隻心疼的要命,哪裏記得看你傻不傻,好不好看,不過你問出這個問題,倒的確是蠢的可愛。」


    「你這是……在調戲我嗎?」巫瑞遲疑的問了問。


    我隻管放聲大笑,再不理他如何惱怒。


    ………………


    回南青之後事情倒算不上多,但有件事倒是很值得一提,南青裏巫瑞一脈有個算是他堂妹的夫人難產死了,她與丈夫是雙生情蠱,情蠱一死,丈夫也沒了活意,丟下一個五歲長子與尚在繈褓的幼兒,一同殉情了。


    按照習俗,這兩個孩子被過繼到了巫瑞膝下……


    但我卻在想,人生經歷慘痛何其之多,可那個男人不顧兩個孩子也要追隨亡妻而去,那情蠱在其中……又占了多大的分量,失去情蠱的巫瑞又曾經是什麽樣的感覺。


    我正想的入神,巫羽——也便是那長子,抱著他的幼妹巫月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他今年不過五歲,自己還是個走不穩路的小娃娃,然而卻將妹妹抱得緊緊的,一臉嚴肅的活似個小大人,他見了我,便點點頭打了聲招呼:「談家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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