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多涅按下那個按鈕的時候,盡管在她看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實際上一道指令已經在那一瞬間下達至了所有左汐製造的機械的邏輯核心之中。


    一個後續被左汐以補丁形式追加進邏輯核心之中,但又被他親手封存住的功能也隨之完全開啟。


    在那一刹,所有智能化機械體的邏輯核心之中同時多出了一串邏輯代碼,引導著它們推開了自己核心之中本就存在的東西。


    如同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雖尚且沒有明確的邏輯思維能力,但卻已經在被動的接受周圍的一切。


    左汐的這些造物也一樣,在那潘多拉魔盒開啟之後,某樣東西便一發不可收拾的開始在機械之中蔓延。


    那樣東西名為「思維」,又或者說……也可以稱為「學習」的能力。


    那是左汐一直糾結於是否應當賦予自己造物的一種能力,本來按道理機械無論再怎麽模仿和學習,歸根結底也隻是邏輯的判斷和二進製的判決。


    哪怕再怎麽像,也隻不過是一種極為逼真的模仿而已。


    就比如桑多涅製造的人偶,冒險家協會的接待員凱瑟琳。


    盡管看上去她和普通人無異,甚至她能表現出喜怒哀樂等種種情緒。但歸根結底,那也隻是預設的數據庫而已。


    隻是像人類,但和人類卻有最本質的區別,即人工智能與真正的智能之間的區別。


    所以左汐應該沒道理擔心會出什麽問題才對,畢竟從最底層的邏輯上就不可能存在他擔心的那種事。


    但漸漸的,左汐發現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在提瓦特,所謂的「智械」似乎並非完全不可能出現。


    在某次實驗之中,左汐發現某個模型的某次參數判斷出現了預設之外的結果。那次隻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內容是「過河的時候應該坐船還是過橋」。


    這隻是一個很簡單的二選一的選擇題而已,無論是過河還是坐船都是可以的答案,而在學習的庫之中,這兩個答案的選擇概率也接近五五開。


    但那個模型給出的答案是「從河底走過去」……


    在那一刻,左汐意識到某些東西正在這模型之中萌芽,於是他緊急中斷了實驗……但他並沒有停止相關的研究。


    作為一名研究人員,名為「未知」的誘惑對他的吸引力是無法想象的。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想要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讓人驚喜交加的「意外」。


    而經過研究,他得出了一個猜想。一個讓人不寒而栗,卻又讓他為之忍不住興奮的猜想。


    即在提瓦特,人類與「智械」在最本質的層麵有一定的共通性。所謂的「人工智能」和「真正的智能」,兩者之間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本質的區別。


    而這個猜想更加「暴論」的地方在於……不是「人工智能」趨近於「智能」,而是「智能」趨近於「人工智能」。


    這並不是說「智能」也是邏輯判斷,提瓦特人的判斷邏輯也和左汐認知中的正常人類沒什麽區別。


    但這個判斷邏輯卻和人工智能的判斷邏輯有一定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基於對「信息」的處理和判斷。


    不同的地方在於,人類的判斷邏輯更偏向對以往經驗的總結、對學習得來的知識的實踐、對當下情景的評估等等眾多因素共同決定。


    而人工智能的判斷邏輯則是完全根據對各種實例的分析和尋找共同點,強行得出一套符合多數判斷的邏輯模板,然後再通過這個模板進行判斷。


    但他們的共同點都離不開「信息」二字……這當然說明不了什麽,因為任何判斷甚至任何事情都離不開這兩個字。


    但提瓦特和左汐人之中的那個世界還有一個最本質的區別,正是這個區別導致了兩個世界人工智能的本質差異。


    那就是世界樹。


    提瓦特的一切,都可以被世界樹所記錄。未來、曆史、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通過地脈記錄在世界樹之中。


    是不是覺得有點熟悉?


    世界樹它本身,不就是一個龐大到沒有窮盡的「庫」嗎?


    這本質的區別又衍生出了另一種差異,那就是隨機性的差異。


    左汐原本的世界之中,即使是同一件事同一種情況同一個人,也很可能會有毫不相幹完全不同的選擇出現。


    無數的隨機組成了一個完全不可預測的未來,即量子學說中的疊加狀態……


    而提瓦特……提瓦特流傳著一種說法——命運不可更改、不可違逆、不可逃避。


    提瓦特的命運在某種程度上是被固定了的,其中的原因也和世界樹有關……記錄了所有的信息,這也就導致了某種程度的固化。


    那麽現在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人工智能」和「智能」之間,真的還存在那種本質上的差異嗎?


    當然還是存在的,但這種差異已經不是不可跨越的了。


    隻要模仿世界樹的形式囊括足夠多的「信息」,這些足夠龐大且完善的信息組成的庫便可以支撐出一個真正的和常人沒有區別的「人」。


    但這還不是左汐想要的,他並不是要用現有的信息拚湊出另一個「人」出來。他想要的,是用已有的信息「學習」出一個全新的個體。


    後來左汐成功了,他的技術難題成功的在須彌得到了解決。通過對「虛空」的研究,困擾著他的技術瓶頸也得到了突破。


    「虛空」本質上就是一個統籌所有人的工具,通過將所有人的知識和智慧連接在一起,從而達到難以想象的效率。


    於是左汐就模仿虛空收集和統籌的那一部分,稍加改造將之用於機械體對外的信息采集。


    然後左汐就成功的得到了最初的「模型」,在接觸不同的外界信息的情況下,這個「模型」會自行吸收和「思考」,然後成為一個獨立的全新個體。


    左汐將這個模型命名為「胚胎」。


    胚胎通過左汐的內部網絡植入進了所有左汐的機械體邏輯核心之中,但左汐又給它加了一層限製。


    即所謂的「那個按鈕」。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測獲得了學習和思考能力的機械們,最終會發展出一種怎麽樣的情景。


    也無法預測那數量龐大的「智械」會對提瓦特造成什麽樣的衝擊,所以這隻是最終方案。


    不……因為完全無法預測,所以其實連最終方案也算不上,隻能算是破罐子破摔。


    希望智械的成長特性能幫助他們破局,完成一些本來無法完成的事情。


    在那封信中,左汐會讓桑多涅考慮按下那個按鈕也是這個原因——如果一切方法都不管用,那就放手一搏,把希望交給未來吧。


    如今,桑多涅按下了那個按鈕。


    所有的機械都在同一時間獲得了思考的能力……在經過一個星期的自我迭代之後,所有的機械都陸陸續續的萌生了自我意識。


    而無一例外的,在萌生了自我意識之後,每個機械……不,現在應該稱為智械。


    在萌生了自我意識之後,每個智械都無一例外的意識到了同一件事——他們的造物主,左汐,已經在他們「誕生」之前就死亡了。


    在這一個星期內,全提瓦特範圍的左汐製造的智能機械都陸陸續續的出現了「故障」。


    有的莫名過載,有的沒有預兆的宕機發顫、有的單獨撞擊牆麵、有的隨意宣泄彈藥……


    大規模的機械故障沒有規律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包括蓋波加和天父在內,所有「故障」的機械都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那是他們的慟哭,那是屬於鋼鐵洪流的悲鳴……被創造之時,他並非全都被賦予了語言模塊,所以他們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宣泄那他們尚且不能理解的衝動。


    也是與此同時,所有覺醒的機械都望向了同一個方向——他們的造物主的埋骨之地。


    那是屬於機械的哀悼,那是鋼鐵與蒸汽的悼亡詩。


    ……


    至冬宮。


    冰之女皇矗立在冰棺之前,木然的凝望著棺中安詳的身影。自下發了那道旨意之後,她便一直保持著現在這個狀態直到現在。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也沒人知道這位冰雪的主宰心中究竟對她的這位部下抱有怎樣的情感。


    或許隻有棺中的左汐知道,那灑落在冰棺之上四散碎裂的冰晶是為何物……眼淚啊,也會結冰嗎?


    忽然的,冰之女皇的視野之中出現了隻有特定的人物才能看得見的東西……點點純白的光點自四麵八方匯聚。


    冰之女皇愣了一會兒便有了行動,下一瞬間她已經出現在了至冬宮的上方。


    而後,她看見了無數類似的大小不一樣的光團從各個地方向著這裏匯聚。飄浮在空中,卻無處可去。


    她知道那是什麽,所以她才會如此的震驚……那是信仰,鋪天蓋地的信仰之力。


    那是不知何人純白無瑕的信仰……那是對棺中之人,最虔誠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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