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細細聽後,感覺甚是有趣,這樣一個特別的人,他的特別之處僅僅隻有於此嗎?


    事實證明,不止。


    當他藥抓回去,為敏敏煎藥送過去時,敏敏就像個沒病似的下了床對他微笑。他嗔怪,“還沒好怎麽就起來了?趕緊躺下去。”


    她搖頭不依,眼神炯炯道,“你聽說沒?剛才營中來了怪人。”


    “什麽人?”


    “我也不知啊,我們出去看看好不好?”


    謝玄皺了皺眉頭,“你還在生病。”


    她當機立斷把謝玄手上的藥喝得精光,痛苦吐著舌頭,“好苦啊。”


    “誰叫你這麽著急?”他從衣袖裏拿出紅棗來,遞給她。


    “哎,還是相公想得周到。”她賣乖似的把棗子吞了進去,拉住謝玄道,“走,去看怪人去。”


    敏敏所說的怪人就是王猛,因為他身穿麻布短衣,徑投桓溫大營求見。如此隨意也就罷了,偏偏還一麵捫虱,一麵縱談天下事,講的滔滔不絕,旁若無人。桓溫不是個淺薄之人,他覺著這王猛還有些意思,而且王猛把國家分析得很是透徹,心裏暗暗驚訝,脫口問道,“我奉天子之命,統帥十萬精兵仗義討伐逆賊,為百姓除害,而關中豪傑卻無人到我這裏來效勞,這是什麽緣故呢?”


    而王猛卻一針見血,直言不諱地回答:“您不遠千裏深入寇境,長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卻不渡過灞水去把它拿下,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來。”


    當敏敏聽王猛這麽一說,她真的大為驚訝,好有魄力的一針見血,直紮桓溫要害。桓溫要是恢復關中,隻能得個虛名,而地盤卻要落在朝廷手上,這樣得不嚐試。與其消耗實力,失去與朝廷較量的優勢,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留敵自重。王猛暗帶機關的話,觸及了他的心病。敏敏想,這王猛是有才華,可惜不該如此毫無措施就去觸及桓溫心中那塊石頭。


    似乎謝玄也是那般認為,他低聲道,“桓溫的心思可不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桓溫默然久之,無言以對之時,他的下屬薛珍立馬喚道,“直接攻破長安確實是個好主意,將軍咱就試試……”


    桓溫眼睛一瞪,“混帳,現在戰略還未出,你就急於攻心,他日上陣,豈有你這般馬虎?”


    薛珍被罵得不敢回嘴,可是卻忍不住嘀咕,“長安攻下該多好。”


    這下桓溫更是來氣,這樣忤逆他不僅讓他難堪,還怕自己的心思被別人挖掘,他一氣之下,下令道,“把薛珍給我軍法處置。竟敢公然指責將軍?”


    這罪行未免太大了吧,再者薛珍跟了桓溫這麽久,這樣不盡情麵,看來是真的把桓溫弄得狗急跳牆了。


    王猛一聽,僅僅就說了幾句忤逆的話就軍法處置了?他不禁有些膽怯起來,看來和桓溫是道不合。他想了想,就立即行禮告辭,說家中還有些急事。


    桓溫本也無留人之意,擺擺手讓他去了。


    敏敏和謝玄看著這場鬧劇,相視一笑。可是這王猛確實是個人才。他們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這王猛會成為謝玄的第二對手。


    桓溫想現在正值深秋,麥子快成熟之時,本想等麥子熟了以後就地籌集軍糧,謝玄覺得不妥,就地解決雖然能解一時之需,但要是這場仗是持久戰的話,那就隻是杯水車薪了。可是桓溫卻很有自信,這場戰能速戰速決。桓溫分析,現在前秦雖然發展迅速,但是政治方麵還分有實力,明爭暗鬥,哪有那麽多功夫打仗?給他們來一記猛藥,讓他們失了鬥誌,那麽勝利就在望了。雖然桓溫分析很有道理,但是謝玄怎麽覺得就地籌集軍糧不是明智之舉。至少給自己斷了後路。


    而謝玄的想法在第二天就印證了。秦軍割盡麥苗,堅壁清野。眼見軍中因缺少軍糧,士兵身心俱振,士氣開始低落,鬧的人心惶惶。


    在桓溫還在焦頭爛額想對策之時,秦軍又派人給桓溫捎來一封信。是符堅所寫,上麵僅僅幾個糙糙的漢字,“遊戲還是剛剛開始……”


    符堅這話,說得詭異,卻很有震撼力的動搖了桓溫還想北伐的決心。


    真是恨角色符堅。竟然先用軍糧讓軍心大動搖,然後寫封威懾性的信讓頭目也跟著動搖,這種不攻自破的手段,還是有點高明的。謝玄分析道,要是這樣,那麽隻有一個方案,防止損失,撤返襄陽。這也隻能是不得已而為之了。


    桓溫這回聽了謝玄的話,直接退到了襄陽。到了襄陽,桓溫越想越不甘心,他這樣戰敗而歸,不僅名聲大落,還要成為笑柄。


    而謝玄在他彷徨之時,提議,他去攻打前燕的洛陽。


    這提議讓桓溫眼前一亮,現在前燕政局處於混亂,這可經不起伐。要是把第一大城池給占領,那不是將功補過嗎?


    桓溫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北上伐燕。


    敏敏知道這個消息,找到謝玄,有些難以置信,“你叫桓溫去攻打前燕,你可知道,我們東晉可是跟前燕有協議的?”


    “知道,但是桓溫想去,攔也攔不住。我隻是提議而已。”


    敏敏輕輕自嘲笑道,“你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吧。即使桓溫贏了,他背負著背信棄義之名,毫無君子可言。名望大落。要是輸了,他不禁損兵折將,還要賠了夫人。軍隊和名聲全無。”


    謝玄不說話,默然不動。


    “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有心計的時候。”


    謝玄微微曲起雙手,攥成拳頭,隱忍著莫名的難受,一絲艱難道,“你不懂,為了保住謝家,不得不除去阻礙要顛覆謝家的勢力。這就是一種責任,我謝玄也是謝家的一份子,我不僅要保住謝家,還要光耀門楣。懂嗎?”


    敏敏一笑,輕輕地抿嘴一笑。


    她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覺得曾經那個有這無比幹淨眼睛的男孩,此時已經消失了。


    是啊,孩童時期的天真爛漫,在這戰火燎原的時代,隻是一張無用的廢紙罷了。僅僅值得回憶罷了。他們都是被生活所逼迫而出的狡黠,僅僅隻是為了生存。


    這就是生存之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看過程,隻看結果。


    初放蔓延


    桓溫對前燕下了戰書,書雲,請準備迎接我們的來犯。


    他沒有表明用意,簡單直白告之要打仗了,請準備好作戰。如此隨意毫無頭緒的戰書確實有點耍無賴。畢竟有盟約在前。


    前燕為之一振,原本動盪的朝廷被桓溫這麽一攪和,更加躁動不安,燕王慕容儁更是火燒眉毛顧眼前了,隻得硬著頭皮重新請回慕容恪。


    因為慕容恪上次俘虜人質使得前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合約便利,慕容恪原本聲望高居,這麽一來功高蓋主,使得燕王擔心歷史上比比皆是篡位也會在慕容恪身上發生。不得不說慕容恪聰明,自知之明地請命辭去大將軍一職,做自己的逍遙王爺。


    而如今,士兵渙散,朝無良將,朝中大臣各個都進諫讓慕容恪去打這場仗。還有些人提議,找前秦支援。


    燕王也無他法,想不到其他能行之策,揮淚丟棄自己的原則,請慕容恪“出山”。


    卻不想,慕容恪這時卻以“有疾無能”推辭。誰都知道,慕容恪是對燕王抱怨曾經對他的不信任,如今有事就有求於他,要是這麽便宜答應,那豈不是很沒麵子?


    慕容恪這般“得寸進尺”燕王是又急又氣,大臣們各個進諫速請慕容恪出征,如此兩麵夾攻,燕王萬般無奈,放下皇帝尊嚴,親自去請了。


    既然皇帝都親自來請了,慕容恪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大大方方洋洋灑灑重新披鎧甲,去上陣了……而桓溫這邊,桓溫正坐在椅上,對著洛陽的地勢發呆。攻克洛陽,也不是個簡單的問題。


    謝玄隻是桓溫靡下的司馬,舉足輕重的地位,自然不用參合,而他也隻是看戲般看他們龍爭虎鬥。


    不過眼下,有件事情,讓他有些頭疼。那就是……關於他和敏敏的流言。而敏敏也似乎也是為這事心煩著。


    大婚後卻不同房睡?即使吵架,也得有個限度吧。而且兩人看起來又沒吵架的樣子。難道是誰有什麽隱疾?


    在謝家,他們確實同床睡過,可大都和洞房花燭夜情況相似,謝玄先睡,敏敏後知後覺再睡,再一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而她大咧咧已經在床上了。


    如此持續到回到江陵,謝玄開始忙於公事,就成了她先睡,而謝玄後睡,醒來,還是她大咧咧躺在床上了。後來才知道,謝玄從來也沒回過房,一直在書房睡。而這情況到了行軍時也是如此,以前敏敏不知,後來謠言越穿越開,她才知道,謝玄從來也沒回過房睡過覺。


    她有些氣憤,卻又失了銳氣,她當時那麽做是為了什麽?不就是不想行周公之禮嗎。那她氣什麽呢?她又沒有理由……在她糾結了很長時間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去找謝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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