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撇下嘴,“你可知?當你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幸福,而給他幸福的不是自己,那是件很殘酷的事情。”


    她沉默不語。


    謝道韞甚是勉強自己道,“他與郗道茂成親了,現在很幸福。還好分了家,要不,我真的很難承受。”


    這麽快就成親了?敏敏大驚,“才幾歲就成親了?”


    “女子及笄之後就可以出嫁,男子過了16同樣可以娶妻。我算是晚婚了。”


    她大驚,這麽說來,自己早就過了及笄年,並且早就步入晚婚的年齡了?想起,謝朗現在也二十多了,謝玄也十八了,也是快到成親的年齡了,突然想到謝琰的話,不免有些驚慌,謝朗真的會向皇上要她嗎?而且皇上也說過,把她指給謝家。而謝家子弟這麽多,到底是哪個?


    她想要的答案,卻在第二天揭曉了。一切似乎是那樣順其自然,卻有太多的出乎意料。


    翌日,她收到旨意,進宮麵聖。


    時隔不久,再次進了宮,再次見到晉穆帝。不是在朝會上,而是在內閣進諫。


    而她到達的時候,裏麵不止皇帝一人,還有謝安在內。


    裏麵的氣氛也甚是詭異。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說不出來的心慌。她碎步而至,向晉穆帝鞠了躬,“皇上。”


    “平身。”


    她慢慢抬起頭,這一看,她整個人都嚇呆了,端端幾月不見,晉穆帝竟然瘦得快沒人型了,瘦骨伶仃屹立在上,正含笑凝視她。那眼神中有著很明顯的眷戀。


    她慌忙別開眼,低下頭。


    “張軍醫,這次招你來,一事相告。”


    她直覺告訴自己,定不是什麽好事。


    “昨日,謝家有一位子弟想讓朕賜婚。”


    原來是這件事,她靜靜聽下文。想必事情不那麽簡單。


    “你可知是誰?”


    “臣不知。”她拱手,眼神開始有些焦躁擔憂,皇帝詔她來到底為何事?


    “謝少將,謝朗。”


    她咬著唇,等待下文。如今她是被安放在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也隻能聽天由命。


    晉穆帝細細看著她的變化,見她大義淩然的樣子,他真的很想問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嗎?


    晉穆帝似乎是咬著牙道,“是不是朕把你賜給誰你都無怨言?”


    她微微抬頭看著晉穆帝,有些木訥,“皇上所做的都是對的。”


    晉穆帝笑了,笑得咳嗽不止,卻還是在笑,“好好,真是太好了。”轉臉看向謝安,“看來朕是白操心了。她一點也不在乎。”


    謝安沉默會兒,拱手道,“皇上英明。”


    晉穆帝不停地咳嗽,似乎快把肺都咳出來,一旁的太監有些著急,扶住晉穆帝,“皇上,該休息休息了。”


    晉穆帝擺擺手,扶額按了按天目穴,“無妨,你先下去。”


    太監一絲擔憂,看看台下兩個都保持低頭的二人,搖頭回到了原位。


    “既然張軍醫一點意見都沒有,那麽就照謝安的想法,把你賜給謝奕之子謝玄吧。”


    晉穆帝的話,讓她驚訝不已,為什麽會是謝玄,又為何……她看向謝安,她不明白,同樣是侄子,他為何駁了謝朗的請求,為何上書讓皇上把她賜給謝玄?


    “這是朕答應謝安的。”晉穆帝看出敏敏中的疑惑,卻故意再給她製造一份疑惑,“很多年前,謝安就跟朕說了,我也答應了。本想聽聽張軍醫的意願,卻不想,張軍醫如此。”晉穆帝笑了起來,“這樣似乎對不住謝少將。”


    謝安拱手,“皇上賜婚於謝家已是莫大的恩賜,談何對不住呢。”


    “謝安,此言差矣。怎麽說得完美些。”晉穆帝做冥思狀,“本是謝少將求得張軍醫,可朕偏偏把張軍醫另嫁他人,這樣甚是對不住謝少將,我看桓溫的侄女不錯,不如把她賜給謝少將吧。你們謝家最近厄運連連,兩件喜事,沖沖喜也好。”


    “臣謝過皇上。”謝安叩拜。


    呆立在一邊的敏敏咬了咬唇,不知在想些什麽,太監輕咳一聲提醒她該行禮了。她怔忪看著晉穆帝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捉摸不透,隻得下地叩拜,“臣謝過皇上。”


    一切,似乎太過突然。她還來不及消化。那個要跟她過一輩子的人,卻是剛對她表白不久的謝玄?


    晉穆帝閃爍的眼神含笑看著死死咬住嘴唇的敏敏。他知道她很難過,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是……他是真的希望她幸福,沒人有比謝玄更適合她。


    他不適合,謝安也不適合。所以他們幫她找個最適合的。


    謝朗,不是不適合,而是愛得過於自我。


    大婚花燭


    旨意一發出去以後,整個建康富貴顯赫家族,無不震驚。把桓溫的侄女嫁給謝家孩子,無不是拉攏桓溫,免去謝家遭桓溫的壓迫。而朝中唯一的女官下嫁給謝家,無疑不是又增加了一股小小勢力,如此一來,潦倒蕭條的謝家突然熠熠生輝起來,這無疑是皇帝的再次垂愛。這其中也許是皇太後的原因。


    其他人議論紛紛,可謝家人全都震驚了。謝朗幾乎是滿腔的憤怒跑到謝安地書房,第一次對他敬仰的叔叔歇斯底裏,“叔叔,為何會這樣?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謝安此時坐在書案旁,正一筆一畫勾勒字,有些漫不經心道,“對叔叔可以這般無禮嗎?”


    “我隻是想問叔叔,為何新郎不是我,而是謝玄?”


    “哦?你為何篤定自己就是新郎?”


    “是我向皇上賜婚,把敏敏指給我的。”他頓時激動起來,眼瞪得很大,似乎有些衝動。


    謝安定定看著他,似乎看個笑話一般,“你還是不懂嗎?皇上是在幫我們,你娶了桓溫的侄女,對你是百益而無一害,他會看在你是他親戚的份上,不再壓迫你,反而提升你,懂?”


    “可我要的是敏敏,其他女人我不要。”


    “作為謝家的人,說出這般話應該嗎?”謝安有些生氣注視著他,一字一頓道。


    謝朗輕哼一聲,“叔叔,你為謝家犧牲,並不代表我們同樣要犧牲。正如謠言所說,為何是我娶桓溫的侄女而不是謝玄?他也是謝家人,為何單單要我去犧牲?”


    “因為你在桓溫那做事。”


    一怔,輕笑,“荒唐,你就是偏袒謝玄,你也知道他也喜歡敏敏,現在他指不定樂成什麽樣子。”


    謝安搖頭,“你與羯兒的區別就是於此。”


    他木訥。什麽於此?


    謝玄知道後,大為不解,怎麽會?他有些忐忑,上次表明心意以後,敏敏並未答應,現在強製拴在一起,她願意嗎?他有些遲疑去找她,想問個清楚。


    他敲開她的門。她開了門,見是謝玄有些微愣,“是你?”


    “我能進來嗎?”


    她點頭,讓出道。


    他們相對而坐。


    “我……”他不知道怎麽開始說,似乎鼓足了勇氣問道,“你現在開心嗎?”


    “不開心。”她很直接說道。


    謝玄雖然知道了答案,但真真切切聽到後,還是忍不住難過,獨自低喃,“是嗎?早就猜到了。”


    “我不想欺騙你。”她回答得很誠懇。


    謝玄簡單笑了笑,“這樣……”抿嘴而笑,“我去跟皇上說,叫他收回成命,一切責任我來承擔。”說完,起身正欲離去。


    她連忙拉住他,他一頓,不明所以看著她。


    “你瘋了嗎?他是皇上,他說過的話,豈有收回去的?”


    他笑了笑,一絲無奈,“可是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她頓了頓,放下他的袖子,“其實你很好,不是為此不開心,就是迷茫罷了。這麽突然要嫁人了,有些不適應,現在我願意嫁給你,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娶我。”


    他定定看著她,笑道,“你願意嫁,我就願意娶。”


    她也笑了笑,“那麽以後,還請夫君好好照顧我了。”


    他輕笑,如此專注望著她,眼神誠懇,“好。”


    門外,站良久的謝朗,輕輕扯出一個微笑,終於明白自己與謝玄的區別,他不及他半分。


    至少如果他是謝玄,他不會去理會她的感受,她是否願意。


    他承認自己輸了,無關其他。他定定看著門,也許透過門,祝願裏麵的新人,白頭到老。


    一絲寂寥纏繞在他身旁,事已成定局,也力挽狂瀾不及了。一笑而過,默默轉過身,接受了一切……大婚定在下個月,而這一個月似乎變化也多。一來,謝朗終於被桓溫重用,調到東陽任職,二來,謝安被調到吳興做太守。三來,謝玄頂替了謝安原來的職務,做了桓溫靡下的司馬。這一切似乎是瞬間發生,謝家的地位因此也提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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