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開始並無什麽才貌,普通不能再普通,而她也一直忽略了她與她姐姐的相似之處。


    下茶那次,那婢女當麵指責她的錯誤,讓她羞愧。可是她卻見謝安責怪她的眼神,和讚賞看著敏敏時,她覺得委屈。


    她發現謝安的不同便是他不再總是在醜時回房睡覺了,而是總是過一個時辰左右才回來。她覺得奇怪,便在醜時過後到了書房。隻見謝安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手上的捲軸。見他靜靜把捲軸放在書桌旁的瓶頸裏,伸個懶腰起來。


    她知道他要回去了,便匆匆先他回去。


    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實。


    她是個女人,也是跟了謝安十餘年的女人。她的夫君從來不會對一個女子眯起眼睛笑,可是卻對著那個婢女,眯起眼睛笑過。


    她心中微微泛起久違的酸意,這樣的笑容曾經給過她的姐姐,如今卻給了一個未識多久的婢女?


    她的心越來越亂了。


    趁著謝安有事,她去看了那瓶頸的捲軸,上麵畫著是一位巧笑的女子,黛眉桃花眼,一笑盈盈。


    那個女子,是她的姐姐,那個她幾乎快忘記的女人。


    可是,捲軸下麵有一張宣紙,那張宣紙皺得很,上麵別扭寫這“張敏敏”三個字。


    她的大腦頓時懵住了,成了空白。


    而晚上他一夜也未回房。早上去書房,見他對著那張紙,發笑,笑得如少年般明朗的傻笑。


    那刻,她與他吵了起來。她撕心裂肺般,困獸般哭泣。


    而她聽到的隻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對不起,月兒。”


    一句對不起,補不會她破碎的心。


    那個晚上,他和她都沒回房。她站在謝家門外那口井,那裏映照著一個不再鮮活美麗的妙齡女子。她自嘲地笑。歲月不饒人啊。


    “我說的沒錯吧。”


    她一愣,那個婢女的聲音,她轉頭去看,卻見謝朗與她對望著。


    卻見謝朗連連點頭,深吸口氣,“原來,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護著我,我 一直以為我……”停了下去,臉上失落的表情煙消雲散,豁然開朗道,“謝謝你,我原來一直不孤單。”


    那婢女說,“其實,人的孤單隻是缺少發現的眼睛而已。”


    看著他們笑,她突然也笑了起來,缺少發現孤單的眼睛嗎?她努力地去挖掘,自欺欺人騙了自己十餘年啊。換來的不過是一句,對不起,月兒。


    她低吟,卻看見此時出來尋她的謝安。但他的眼睛隻是看著那前方的婢女。她就死死看著謝安,看他什麽時候回神。不想,隻是片刻回了神,直徑走到她麵前,微微一笑,“月兒,我們回去吧。”


    她撇頭不想去看他。


    謝安輕輕拉住她的手,“我說過,我隻要你一個妻。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她想甩開他的手,可是,最後還是無力。有時候,身不由己。


    她想讓那個婢女離開這裏,離開她的生活,不想她打擾自己的生活。於是她給謝母寫了封信,告之謝道韞快過17,相士說16及笄。怕過了時辰,趕緊喚回去及笄吧。信發出去,她的身心徒然輕鬆了許多。


    可當那個婢女離開了,她就看著謝安一直站著看馬車漸行漸遠,她好不嘲諷道,“人都走遠了,還要看嗎?”


    “其實你並不用那麽做。”謝安依舊站在原地,看著遠方。


    她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知道其中是她的傑作。


    “我一直會信守我當初的諾言。”謝安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他的府邸。


    嗬嗬,她知道他會重守承諾。因為他是好男人。但好裏不包括她。


    三年,她的生活變得亂糟糟的。雖然同以前一樣,可是她明顯感覺到謝安偶爾的閃神,深夜偶爾的嘆息。還有有時輕輕地自笑。她知道,他想著一個人,隻是不知道是她姐姐還是那個婢女。


    直到她兒子的回來,事情發生了質的變化。


    那日她百無聊賴在秀女紅,卻見兒子風塵撲撲手裏攥著一本書,怒目圓瞪起來,把書丟在母親那,“娘,你好糊塗。”


    她不明所以看著那本書,是一本手抄的詩詞。隻是這字,這些別扭的字,她認得。


    她頓時無言,見後麵有一首詩,“我自茅廬剛出道,永懷真心天下漂,遠誌豈是燕雀比,感懷激情如天高,謝家師翁多子弟,謝花卻識真名士,安得恩情銘記心。”她仔細一看,卻是藏頭詩,我永遠感謝謝安。


    “娘,張敏敏是誰?”


    她無比無奈起來,“你堂姐韞兒的丫鬟。”


    謝琰憤憤,直罵她是狐狸精。


    而她卻什麽也不想說。很明顯,謝安移情別戀了。


    “我本想問爹一些事情,卻在書房找不到爹,於是就無聊,見到紫香匣子。那匣子爹曾經跟我說,裏麵裝著我小時候第一次抄寫的詩詞是他珍貴的東西,我本想溫習以前,沒想到,我在裏麵卻發現這個。”


    她傻笑起來,不禁想起她初嫁他幫他收拾書房,隨意打開一個匣子,裏麵便是她姐姐的手抄字。後麵同樣是一首詩,然而那卻是一首情詩,“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知不知? ”


    一切似乎就是一個輪迴而已。


    她撫摸起兒子的頭,“記得,無論如何還是你父親。”


    謝琰不語。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開心過,那個婢女似乎就是她的劫數。


    風波漸起(4)


    他們的事情,似乎很微妙。隻是來得太過突然,完全不在預定範疇之內。她還來不及回味的時候,已經是分別時刻。


    由於謝母信中語氣強硬,必須得火速回府。第二天一大早,便要收拾行李。


    東山謝府門口。


    謝玄取下腰間的紫羅蘭香囊,遞給謝安,“侄兒願賭服輸。”


    謝安拿起香囊仔細瞧瞧,“羯兒甚愛此香囊吧。”


    謝玄不說話,隻是盯著那香囊,很久很久。


    謝安命人拿一火摺子過來。隻見謝安把香囊放在火摺子上燒了,並一貫如春風般的微笑,“羯兒,不介意吧。”


    謝玄搖頭,似乎明白了什麽,“羯兒明白,此東西不是什麽好玩意兒,至少叔叔是很不喜歡。叔叔一直沒訓斥我,羯兒自感慚愧。”


    謝安笑答,“謝家男子長相都是甚好。但無一人佩戴著女兒般的東西。你現在能懂也是好。”


    敏敏看著謝安在教訓謝玄,看他一副長者的樣子,心裏頓時填得滿滿的,她就喜歡成熟穩重點的。而謝安不僅如此。


    隻是當她欣賞謝安後,眼睛不小心瞟到劉氏的時候,心中頓時疙瘩一下。


    那個女人才是屬於他的人。而她……竟然不知道此時現在屬於什麽位置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敏敏自簾後看著謝安,卻見謝安也正看著她。微眯起眼睛,炯炯有神注視著,臉帶微笑,報以安慰的微笑。


    她收回目光,見謝道韞欲言又止的表情。謝玄不屑地看著她,眼中多著很多輕蔑。


    她乖乖低頭,什麽也說不出來,心中堵得慌。


    回到謝府,不如以前一般,似乎很是壓抑。門前沒有謝母的迎接,隻有管家見到他們回來,連忙去扶下謝道韞道,“小姐,夫人命你一回來就到主廳一趟。”


    謝道韞有些吃驚,便點頭,轉身對敏敏道,“你把行李收拾下。”


    敏敏點頭,卻聞管家說,“夫人說,叫敏敏姑娘一起前去。”


    這……太反常了。謝道韞、敏敏都覺得奇怪。謝玄隻是皺了下眉頭。


    一進主廳,卻見謝母不苟言笑看著來人。


    “母親。”謝道韞欠身小心翼翼道。謝玄拱手道。


    “夫人。”敏敏欠身。


    “羯兒你到旁邊坐著。”


    此話一出,就知道,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隻能等待劇情發展了。


    謝母拍起桌子,“韞兒,你好大的膽子。”


    謝道韞一驚,有點不知所措。也不記得犯過什麽錯,欠身問,“韞兒不知道所犯何錯。”


    “還跟為娘裝是嗎?”謝母顯然氣憤大了極點,命人把人壓上來。


    當門外一個相士打扮的人被家丁壓了進來時。敏敏頓時緊張起來。


    謝母道,“把你三年前謝府大小姐及笄後,所發生的事如數說出來。”


    相士唯唯諾諾道,“是,小的本是個不知名的道士,一日有位丫鬟找我,說可以幫我出名,還可以給我一大筆的錢財,隻要我幫她去騙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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