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紀齊宣的電話也停停打打,鍥而不捨的樣子。


    她終究沒轍地接起電話。她剛接起電話,還來不及說一句,那頭便傳來紀齊宣很不悅的聲音,“到養和醫院來。”


    她臉上頓時刷白,難不成還要當著關心靈的麵拋棄她?她憤恨地拒絕,“不去。”


    “你來。”紀齊宣略有無可奈何。


    “不要。”她絕對不允許自己輸的這麽沒尊嚴,她要自己華麗轉身。她咬牙切齒地說:“紀齊宣,你要離婚就離婚,別給我找花樣。”


    那頭沉默不語,半晌,傳來自嘲的嗤笑,“是你想離婚吧?”


    “我沒有。”曾唯一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辯解,好似怕紀齊宣誤會什麽,趕緊給自己洗白。


    那頭又開始沉默了。紀齊宣本來就不愛說話,所以曾唯一習以為常,也沒當回事,繼續說:“你對我這麽好,我捨不得的。”


    她覺得再也找不到對她這麽好的人了。


    手機那頭依舊沉默,也不知紀齊宣倒在在想些什麽,曾唯一隻聽見電話的那頭有一聲不輕不重的嘆息聲,然後聽到紀齊宣略有沙啞的低沉磁性聲音,“來養和醫院吧。”


    那頭頓了頓,“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電話掛斷了,曾唯一深深吐了口氣。此時她覺得自己很矯情,為了不“下堂”,故意去說些甜言蜜語,真是夠造作的。連她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像以前那樣捨得離開紀齊宣了,她對他有了眷戀,隻是她還分不清楚那份眷戀是因為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她雖猜不透紀齊宣讓她去醫院幹嘛,但她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她出門有個習慣,會很細心的打扮一遍,直至覺得自己完美,才肯離開鏡子。


    這次有些例外,畢竟是看“毀容”的關心靈,這鳳凰一下子拔毛還不如雞的落差感,對於他們這些喜愛自己臉蛋的人而言,是致命傷。她也大發慈悲,不去刺激她了,隨便洗了把臉,連裸妝都免了,直接素顏出門。


    曾唯一的素顏,也是美麗的,略顯稚嫩,卻清純。年紀大了,自然不想要清純,別人會以為她裝嫩。所以曾唯一一般不喜歡素顏出門,這純屬是她“菩薩心腸”照顧下不如雞的拔毛鳳凰。


    她以為會有許多記者圍觀,然而到底是家名牌醫院,控製的很好,清掃的很幹淨。這下倒是讓曾唯一提在嗓子眼上的那口堵塞之氣化開了。她舉步進了養和醫院。


    她剛進醫院住院部大廳,便見紀齊宣早早站在門口翹首。他也見著了她,朝她走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輕聲輕語,柔和地說:“作為我的紀太太,你應該向關心靈道謝,她救了你愛人,這是禮貌問題。”


    曾唯一愣了一愣,沒想到紀齊宣讓她來醫院原是這個理由……她還以為……她對自己忽然無力,哭笑不得。她就說嘛,紀齊宣終究是對她死心塌地,捨不得的。曾唯一忽而好像插上翅膀一樣,翩翩起舞,怡然自得。


    真是個欠扁的女人。


    紀齊宣見曾唯一臉上洋溢著太陽神阿波羅式的神聖,一臉黑線。


    關心靈剛動完手術,在無菌急診病房內,臉上包的與木乃伊無異,隻是她那清明閃爍的漂亮眸子一轉一轉,昭告這她不是木乃伊,她還是個活人。


    她看起來很累,偶爾驚醒偶爾垂下眼瞼疲憊地想睡覺,如此反覆。


    曾唯一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瞻望著裏麵,撇著嘴問紀齊宣,“能康復幾成?”


    “深度燒傷,已經調用最好的專家了,最多七成。”


    曾唯一便不在說話,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關心靈那嬌柔的身體,她幾次想去碰自己的臉,可是懸在半空中,終究是放下了。她一個躺在無菌房裏,蜷縮著身子,看起來極其可憐的。


    曾唯一一向不愛同情人,這次卻破天荒的為之動容。也許她動容是因為這個與她一樣驕傲靠臉吃飯的戲子,演了一場動之以情的真情大戲。勇氣可嘉。


    她曾唯一倒不如一個戲子,她捫心自問,男主角要是換成了林穆森,她依舊不會奮不顧身,無關她愛不愛,而是願不願意,值得不值得。她毀容以後,她知道男人們不會再討好她,不會再遷就她,目光早就從她身上移開,甚至還會嫌棄。她見多了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們,在他們眼裏,他們需要的不是心地善良內在美,而是那空殼的皮囊外在美而已。她喜歡男人追逐的目光,那種虛榮充斥著她貧乏的心,在不斷膨脹,早已把她僅存的奉獻撐破,有的隻是為自己著想。她愛的男人毀容沒關係,她可以依然愛他。但若是她毀容,她不信男人會依然愛她的。這個賭局是有風險的。


    與其冒險,還不如泰然處之,坦坦蕩蕩。


    她佩服關心靈,可惜,關心靈賭輸了。紀齊宣不會因此改變什麽,這就是男人。曾唯一一麵為她可惜,一麵對她嗤之以鼻,女人嘛,對自己好點,才是最實在的。這種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還是扔進垃圾桶吧。


    曾唯一側頭問站在她旁邊的紀齊宣,“我們什麽時候能進去看她?”


    “先等等吧,讓她平復一下。”紀齊宣眼裏帶著疲憊,一向氣宇軒昂的紀齊宣身形略有佝僂,顯得有氣無力。也許他是真的累了。曾唯一與他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身子側到他身側,幫他捏兩下肩膀,舒舒脛骨。紀齊宣撲哧笑了兩下,無奈地說:“比以前技術好多了。”


    他指的以前也就上個月,很久以前的曾唯一是從來不做這些的。


    曾唯一驕傲地說:“那可不電視上都以這個鏡頭來彰顯家庭的幸福,夫妻的恩愛。”


    “所以你特意下了一番功夫?”紀齊宣本來心身疲憊,卻被曾唯一這話,弄的哭笑不得。果然是被台灣苦情大戲給毒害的無知“婦女”。


    曾唯一賊兮兮地笑了,順勢從紀齊宣的背後,圈住他的脖子,她的左臉貼在紀齊宣的有臉上,“還有掏耳朵啦,枕著我的腰睡啦,一起洗澡搓背啦,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哦?你想一一實施?”


    “想是想過,沒給機會啊。”曾唯一偷瞄一眼紀齊宣,似在抱怨。


    紀齊宣輕笑,嘴角邊上那不深不淺的酒窩隱隱若現,原本凝固的氣氛下,如一股暖流沖刷,有了升級。曾唯一看愣了,那刻,她忽然慶幸,紀齊宣幸虧安然無恙。


    這樣漂亮的笑容,唯獨他有。


    兩人在門外大概等了將近一個下午,到了傍晚的時候,醫生例行檢查完身體狀況便告知紀齊宣可以進去探望,但不宜過長時間。


    當兩人走進去那刻,曾唯一明顯看到關心靈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難過,隨之而來的是冷漠對待。紀齊宣推了曾唯一一把,力氣不大,算是個提醒而已。叫她別發愣,趕緊緻感謝詞。


    曾唯一僵硬地如機械一樣上前跨了一步,有板有眼地對關心靈致謝,“謝謝你。”


    關心靈翕動著嘴唇,很想說話,卻不能說話,隻能無奈的保持沉默。曾唯一見關心靈沉默了,繼續說道:“你如此對待我老公,我無以為報,像你這樣的好人,實在不多,我一定會以加倍的幸福來回報你的捨身取義。”


    “……”


    這話完全不是致謝詞,明擺著是暗諷她,幸災樂禍她更甚至拐著彎氣死她!


    關心靈用木乃伊的繃帶臉狠狠轉過來,瞪著她。曾唯一卻微笑以對,然而神態是毫無誠懇可言的。紀齊宣對於曾唯一這種“道謝”頗為無奈,他隻能對關心靈柔聲說道:“你好好休養,哪裏不舒服記得按鈴。”


    關心靈的眼眸頓時像擰開的水龍頭,一瀉千裏,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著實讓任何男人為之動容,想去嗬護她。偏偏紀齊宣漠視了,他依舊以自己方式闡述,“我已安排了最頂級的整容醫師,雖然不能恢復原來的樣子,五官可以微整,巧妙的蓋過去瑕疵,你放心。”


    關心靈便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咬著嘴唇很緊很緊。


    在曾唯一和紀齊宣出去之後,曾唯一忍不住把頭轉向關心靈,見她靜靜地流淚,孤苦的蜷縮著身子如隻受傷的流浪貓在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曾唯一忍不住問:“親愛的,你難道沒感動過嗎?”


    紀齊宣自始至終沒去再看關心靈一眼,直視著前方回答曾唯一,“有感動過。”


    曾唯一心一悸,陰陽怪氣又別扭地說:“那就這樣對她?”


    紀齊宣嘴角撇著,算是敷衍的笑,他忽而把目光出其不意地轉向她,冷笑,“我不喜歡她,我隻喜歡你。”他挑著她的下巴,捏著。他麵無表情,語氣沒有溫度,眼神中似乎帶著恨意。即便如此,他對她的力道還是很輕柔,與這股氣勢,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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