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躺在帳篷裏的月幽曇卻又怎麽能睡得著?精力旺盛的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一閉上眼又是關山飛度、金戈鐵馬,他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用被子蒙住頭,如此翻來覆去了一會兒,終於,漸漸陷入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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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喵夢到了自己小時候。


    在他還是一隻小喵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出生的,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和一頭小獅子一樣大,整天跑來跑去,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


    可是,下雨的時候,它沒有地方去;別的野獸媽媽也不歡迎它這個怪模怪樣的不速之客,當它湊到那些山貓啊、獅子啊、豹子啊的懷裏去蹭奶的時候,就會被母獸認出來,然後粗暴地趕走它。


    小喵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幸福的小獸,它也好想有個地方依偎,於是它去蹭大樹、蹭糙皮,可是都沒有那種暖暖的軟軟的舒服。


    惺忪地睜開眼fèng,大喵蜷縮在暖呼呼的被窩裏,突然覺得幸福了。


    那是一種不知所謂、說不出來的幸福。


    大喵翻了個身,繼續睡。


    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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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穆瑤驚訝地看著一直蔓延到帳篷邊上、瀑布一樣恣意流淌的一地皮毛,白燦燦得耀眼,幾乎覆蓋了整個帳篷裏的地毯————這究竟是什麽啊!!!!!!!?


    穆瑤驚恐地望向那鋪天蓋地的皮毛的來源,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一種什麽毛茸茸大怪物的尾巴吧!!!而那大尾巴的源頭,竟然是月幽曇現在熟睡的被褥!!!


    天啊!這該不會是他的尾巴吧!!!月大喵你的原型究竟是什麽?!!!!!


    穆瑤抓住自己的頭髮,她想像不出尾巴這麽大的生物原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


    震驚過後,穆瑤意識到月幽曇似乎真的睡著了,連尾巴露出來都沒有察覺,於是她蹲下來,抱起尾巴————好長的毛毛,溫熱的,摸上去那麽順滑,像是最華貴的皮糙,這樣的毛皮圍在脖子上一定堪比大明星吧!


    月幽曇他究竟原型是個什麽生物啊?穆瑤心裏被這個疑問塞滿了。


    就在她忍不住一遍遍摸毛毛的時候,月幽曇終於醒了。大尾巴開始緩緩地往回滑動。穆瑤則感到血液凝固了。


    她看見月幽曇從被窩裏坐起來,披頭散髮地,緩緩轉過頭,在幽黃的燈光下,陰沉地看著她。


    半晌,他陰暗地道:


    “你都看見了?”


    “我什麽都沒看見啊啊啊啊啊啊!!!!!”穆瑤捂住了眼睛,害怕月幽曇突然變成大怪物把自己害了————她想到了恐怖片裏的情節————好多受害者就是這麽死的!!


    “不許說出去。”月幽曇又睡倒了,並道:“有軍情回報的話告訴我。”


    沉默了一刻鍾之後。


    穆瑤才終於開口:“就這樣?”


    月幽曇繼續睡覺,沒有理她。


    月大喵,你去死吧。


    穆瑤突然想罵人。


    這次的營帳怪談就以如此寒冷的結尾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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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幽曇醒來後,繁忙絲毫沒有減少。


    眼看戰局就快到了尾聲,叛軍的隊伍在璐州守軍的緊密合作以及出色的戰略指揮下漸漸潰敗,再過一天,穆瑤就可以隨著月幽曇一起對叛軍發動最後的總攻了!


    這是激動人心的一晚,全軍上下都在期盼著第二天的最終決戰。月幽曇絲毫都沒有放鬆,入了夜依舊謹慎地布劃全軍各類事務。穆瑤充當書童陪伴在他的書桌邊,看他聚精會神地審閱各種卷宗。


    夜晚的時間就這樣靜靜的度過。


    但是,趁著月幽曇抬起頭來喝茶的機會,穆瑤連忙問:“你的原型是什麽?很可怕嗎?!”


    “不。”月幽曇放下茶杯,“這和你沒關係,不用再問了。”


    “能能看一眼嗎?”穆瑤緊張地問,“主要是我一想到也許你的原型是什麽外星異形什麽的,我就覺得……那個……那個……那個……”她有點喘不過氣,越是害怕,還越是想看。


    “我不是坐在你麵前麽?”月幽曇幹咳一聲,“你看我像是會吃人的怪物嗎?夠了,你不用在這裏陪我了,去睡覺吧。”


    “看一下都不行嗎?”穆瑤想到那條大尾巴,就展開無限遐想,“不然我死都睡不著覺!”


    月幽曇蹙眉道:“我怎麽給你看?你讓我給你看什麽?”


    “在這裏變行嗎?”穆瑤眼巴巴地問,“我叫他們都不要進來,你悄悄地變給我看就行。”


    “公主!”月幽曇終於不耐煩起來,“我累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可是,我明明摸到尾巴了……”穆瑤耍賴。


    “唉。”月幽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點悔恨自己睡著了的時候太得意忘形,竟然沒藏好尾巴。


    “在這裏變吧變吧,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準備!”穆瑤連忙獻殷勤,給他沏茶。


    “這裏變不開。”月幽曇終於說出實情。


    “這裏,變不開?你……究竟多大?!!!!”穆瑤滿臉黑線地看著他。


    這麽偌大的一個帳篷他竟然說放不下他的原型!!天啊,難道他的原型是恐龍嗎?!可是,恐龍不是沒毛的嗎?!他究竟是什麽啊?


    穆瑤感到膽寒,但是也更加好奇了。


    第18章


    夜色如水,呼嘯寒風凜冽。


    駐紮在山腰的營地背靠山坡,山坡上地勢開闊,怪石嶙峋,正好遮擋了視線。


    穆瑤悄悄避過了守衛的耳目,推著月幽曇來到了山坡上,遇到了守衛,就以軍符作為幌子,雖然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無比冒險而危險的事情,可是穆瑤樂此不疲,支持她的是一股奇怪的衝動。


    月幽曇真是個隨和的神獸,竟然都沒有發怒,也沒有怎麽拒絕,就任由她推了出來。


    當穆瑤鬼使神差憑著一股衝動把月幽曇推到了山坡的隱蔽處的地方,她累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寒冷的空氣刺激著她的肺部,但是她的頭腦還是發熱的。


    她要看他的原型!!!!一定要看!!!!


    這也許是她慘澹的人生能夠享受的為數不多的奇蹟了!


    她知道,他就是奇蹟,一直都在自己身邊的奇蹟!


    “就在這裏變吧!求你了!”穆瑤執著地懇求著。


    月幽曇長長地嘆息著,然後道:“年老的花仙曾經告訴我,原型就是一個精靈的底限,把自己的原身展現給凡人看,就是等同於打破了自己的底限。穆瑤,希望你值得我這麽做。”


    “我一定死守你的秘密!就算死也不會說出去!”穆瑤認真地一字一句道。


    “扶我到那邊去。”月幽曇指著前麵開闊的地方,穆瑤照著他說的,將他從輪椅上架起來。月幽曇的雙腳完全沒有力氣,歪靠在穆瑤的身上,穆瑤幾乎是將他背到了那塊平地上。


    待他在地上坐定了,月幽曇才道:“下麵你要轉過臉去,捂住眼睛,數到一百才能轉過來,明白嗎?”


    “明白明白!”穆瑤連連點頭,乖乖地跑到了百十米外,蹲下來,背對著他開始捂著臉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每一下都是那麽漫長。


    即將展現在她麵前的會是什麽呢?


    當她用發顫的聲音激動地數到一百下之後,終於站起來,緩緩轉過頭。


    於是,她看到了——————————————那是隻能用神跡來形容的生物,不是麽?


    炫目,迷人,優雅,驕傲的容貌,尊貴的氣質,它伏在山坡上,一如神話中才會出現的肅穆神祗,雪亮的長毛在寒風中起伏,像白色的海。人見到它,就有膜拜的衝動,而它的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萬物臣服。


    穆瑤在心目中稱呼它為——————森林大帝。那氣質實在太像了!


    而她也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有月大喵的綽號了。


    “滿意了?”大喵用湛藍的眸子回望渺小的穆瑤,問道。


    “……我……”穆瑤張大嘴,半天終於道:“我……想摸摸……”


    於是也沒有經過月幽曇的同意,她就撲倒在毛皮的“海洋”裏。


    溫暖舒服得讓她快要死掉。


    “我要養你我要養你我要養你!!!”穆瑤發瘋地把頭埋在毛海中蹭來蹭去。


    大喵趴下來,任由穆瑤在他的後腿部位蹭摸。


    穆瑤整整半個時辰後才冷靜下來。她是貓迷。


    “看完了,我要變回去了,這樣會引人注目。”大喵沉靜地道。


    穆瑤戀戀不捨地轉過頭,再轉過來的時候,變成人形的月幽曇正在穿衣服。


    “保守秘密。”大喵對她道。


    “呃,以後還能看嗎?京城有很大的溫泉,有鮮美的大魚,還有能給你梳毛的大刷子。”穆瑤開始慫恿他,“我們可以在一個絕對私密的環境裏,給你梳毛,還有活魚,還有溫泉。”


    “聽起來不錯。”月幽曇竟然用平靜的表情說著動心的話。


    “還有,你還是幼喵吧?”穆瑤說出了致命的一點。


    “什麽?”月幽曇瞥了她一眼。


    “看牙齒,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穆瑤可是養了多年貓的老貓迷。


    “別胡說,我不是幼貓,我是神獸。”月幽曇立刻又更正,“我是璐州大軍的三軍統帥。”


    “好吧,你‘人格’上是將軍公子,但是你的‘體型’上是幼……呃……幼喵。”穆瑤執著而笨拙地道。


    “別想這個無聊的問題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月幽曇的臉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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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起了鵝毛大雪。


    隻是一早上的功夫,山麓就都變白了。茫茫雪景銀裝素裹,萬裏山河一片素白,穆瑤披著披風站在營帳口,看著如斯壯麗的雪景,聯想到即將展開的最後一仗,心中不免激動。月幽曇要親自督戰,與華九辰會和,也早早地就起了床,穿著雪白的裘衣,坐在鋪了厚軟毛毯的精緻輪椅中。一身雪色的他越發顯得高華,直覺得陰霾的天地間,唯有他才是那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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