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心裏頭懸著件事是什麽滋味麽?考前還好,考完後人們隻道我坐立不安是擔心著成績,功名算什麽?狀元如何?


    落了榜又如何?能早一天回來就好。打馬遊街、名園探花、禦前飲宴……哪裏有我這般心急火燎的狀元郎嗬?」


    蘇凡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苦痛,一動也動不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我終於回來了,可我下了轎把跪著的人來回看了多少遍卻看不到你,要不是旁邊提醒,縣太爺他們現在還在城外跪著呢!對著我就淡到這個地步麽?連見都不想見一麵麽?那天你去了哪兒?」


    「我……」蘇凡半張著口,麵前緊縮眉頭麵容悽苦的人,再不是他熟識的顏子卿。


    怎麽回答?如何回答?回答什麽?


    被逼到了牆角,他的怒氣與怨氣鋪天蓋地地罩過來。


    茫然,心下茫然。


    「打擾。」一道聲音插入,冷冷清清,聽不出任何情緒。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銀髮,白衣,淡金瞳。


    「籬落。」


    蘇凡出聲喚他。連自己都沒有察覺話中長舒一口氣的釋然,卻讓顏子卿的眼更黯了幾分。


    「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籬落逕自走過來拉起蘇凡,絲毫不理會他身前的子卿。


    「我……」蘇凡看著兩人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什麽我?書呆子,想餓死本大爺是不是?」說罷就要帶走蘇凡,「我們回家,小鬼還在家裏喊餓呢。」


    「這位是?」子卿也不理會籬落,隻看著蘇凡。


    「籬落。」籬落不等蘇凡開口就搶先答了。


    「他是我……」蘇凡想解釋,卻又被籬落攔住。


    「我現在住他家。」


    顏子卿一怔,疑惑地看蘇凡,目光卻停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蘇凡看他的目光,臉上更窘,掙紮著想叫籬落鬆開,卻不想籬落越握越緊。


    「在下顏子卿,和蘇凡一起長大。」子卿回過神,向籬落一拱手。


    器宇軒昂,豐神俊美,又是人前那個狀元郎。


    「哦,顏狀元。」籬落卻不回禮,握著蘇凡的手隻是微微點點頭,「現在天都黑了,想敘舊不如下次再約可好?」


    說罷也不等他點頭,就拉著蘇凡出了學堂。


    「那學生下次必親自登門,還望籬落兄不要見怪。」


    身後傳來子卿的聲音。籬落不回答,輕輕「哼」了一聲。


    見蘇凡正小心地看他,便說:「有事晚上說吧。」口氣卻是軟了不少。


    這一餐吃得悄然無聲,管兒低頭扒著飯,眼睛卻在兩人的臉上轉來轉去。


    籬落和蘇凡俱不出聲,隻低頭夾著自己麵前的菜。


    吃了一會兒,籬落突然站起身,管兒一驚,差點摔了飯碗。蘇凡卻是在想心事一般,絲毫沒有察覺。


    籬落還是沒說話,隻是把自己跟前的蛋花湯端到了蘇凡麵前,又把管兒跟前的榨菜放到了自己這邊,剩下一盤冷饅頭就轉到了管兒麵前。


    小狐狸皺皺眉想說什麽,大狐狸眼一掃,趕緊抓起一個冷饅頭咬了口和話一起咽下去。


    蘇凡舉著筷子一頓,看了看籬落,終是沒說什麽。


    晚上蘇凡先哄著管兒睡了,回到裏屋時,籬落正站在門邊看他。


    等他一靠近,籬落把蘇凡往懷裏一拉,轉身拴了門就貼著門板壓住蘇凡,一聲不響地兜頭親了過來。


    蘇凡開不了口,才要張嘴,籬落的舌就鑽進來,一陣翻攪糾纏,直把人逼得喘不過氣。


    籬落一手抓著蘇凡的手腕不讓他掙脫,一手解開蘇凡的衣衫,伸進裏麵順著腰線一路往上摸。


    蘇凡雙手被製,身上凡是他經過的地方就軟得使不上力,口中又被他執意纏著,開始時還扭著身子要掙脫,到後來卻隻能閉著眼軟倒在籬落懷裏,任他為所欲為。


    分開時,兩人都喘著粗氣不說話,就著月光看,嘴邊還掛著一線銀絲。蘇凡衣衫淩亂,清瘦的上身整個都映在了籬落淡金色的眼裏。


    「你……啊……」蘇凡好容易喘過氣,想開口。籬落卻黯沉著眼睛,咬住了他胸前的一點含在嘴裏仔細吮弄,叫蘇凡再也說不出話。


    「嗯……啊……」籬落的舌在蘇凡胸前遊蕩,一點一點吻過,留下一串青紫,襯著書生白皙的膚色,越發顯得yin靡。蘇凡止不住發出呻吟,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羞恥,忙咬住唇死死不願再發出半點聲響……


    籬落不知何時停了動作,隻撐在上方看著蘇凡。一低頭,又伏下來舔他的唇,不急著往裏進,隻來回細細刷著蘇凡的唇,蘇凡被他弄得癢,一伸出舌來卻被他叼了去,含在口中撩撥舔舐,直逼得他欲罷不能。


    許久才放開,竟已經一路纏到了床上。籬落伸手拉過被子來給兩人蓋上,被窩裏手還扣著蘇凡的腰。


    月華迷濛,蘇凡靠著籬落的胸膛閉上眼,誰都不知道對方是否真的睡去。


    狀元郎還真來登門拜訪了,事先也沒通知一聲,就這麽來了。


    那時已經用過了晚飯,管兒在桌前念書,蘇凡原是在邊上指導的,籬落硬把他拉了過去聊天。都是些在莊裏聽到的家長裏短。


    聊著聊著,籬落手腳就爬了上來,蘇凡不一會兒就整個被他抱進了懷裏。嘴也了湊過來,挨著耳根子,一陣一陣地吹氣,臉就被吹得燒起來,比手裏捧著的茶盅還燙。


    冬天時以為他怕冷,就讓他抱著,誰知竟抱出習慣來了,有事沒事就愛貼著他。尤其是這幾天,自那一晚後,總要親個夠才肯放過蘇凡。


    蘇凡起先還抗拒,兩個大男人算是個什麽意思?他愣了一下,復又親上來,貼著唇啞著嗓子問:「你說是個什麽意思?」


    蘇凡心一顫,想說話卻是不能了。


    什麽意思?什麽時候就成了這個意思了?


    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了敲門聲,「砰砰砰砰─」地,說是拍門聲倒還差不多。


    管兒起身去開,蘇凡扭著身子想從籬落懷裏掙出來。


    「叫別人看見成何體統?」


    籬落笑了笑,偏偏不放手。


    此時院門開了,外麵站著顏子卿。還是一身杏黃,虛虛地倚著門框,眼睛卻是看著屋子裏擁著的兩人的。


    「別鬧了。」被他看得難堪,蘇凡低聲叫他鬆手。


    籬落就放開了,從蘇凡手裏取過茶盅悠閑地啜一口,笑吟吟地打招呼:「喲,顏狀元。快進來坐。」


    子卿沒有動,依舊站在門外,「我找蘇凡。」


    蘇凡見他眼神渙散,麵上紅得異樣,快步走過去扶他,「怎麽喝成了這樣?」


    「抱歉……」子卿尚還有幾分清醒,見蘇凡走過來,便一手撐著門框努力扶正了身子,「今晚知縣邀宴,不得已就喝多了……」


    「我讓管兒去通知你家吧,這個樣子怎麽趕回去?」蘇凡皺著眉看他,知他喝成這樣多半不是因為推卻不了旁人的勸酒,心裏的愧疚又慢慢起了上來。


    「不、不用。」子卿揮了揮手拒絕,一雙醉紅的眼緊緊地看著蘇凡,「後天我就要啟程了。我……明晚來送送我好麽?就當……


    就當是念在同窗一場的分上。」


    說到後來,已是懇求的語氣了。眼前這人神情淒楚,髮絲淩亂,哪裏還有半點傳聞中意氣風發的狀元郎的樣。


    瀟灑從容,天之驕子的顏子卿,蘇凡何曾見過他這般模樣,又何曾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心裏的愧疚又添了許多,趕緊點頭答應了他:「我一定來。你、你好好保重。」


    顏子卿又看了蘇凡一陣才轉身離開,離去時身影搖搖晃晃地,蘇凡不放心,就讓管兒一路跟在後頭。自己一直呆呆站在門口,直到管兒回來說他已經到家了,才鬆了口氣。


    轉過身,籬落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後麵。見他回過身,就把茶盅塞到他手裏,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別什麽事都怪到自己頭上,他要是連這點都看不開,也就配不起狀元這個名頭。」


    蘇凡點了點頭,就勢靠進他懷裏,「他是個好人,我、我真的不知該怎麽對他……自小到大,明裏暗裏他幫了我不少,原先我不知,可如今……叫我如何報答?」


    「本大爺還欠著張家十多條鯽魚,齊家半酒窖桂花釀,還有李家那些個麻婆豆腐,你說本大爺如何報答?分成幾份把他們家的女兒都娶回來麽?」


    蘇凡沒開口,小狐狸先噴了一地茶水,「你倒是想得美!你在山裏還常去野豬家蹭飯呢,你倒是先去把牠家的女兒娶回來呀!」


    這天晚上,小狐狸在籬落的笑容中,抱著被子一步三回頭地去隔壁王嬸家借宿了。


    城門邊,沿著小巷一路往裏走,就能看到街邊斜挑出一麵小小的黃色酒旗,破破地,邊上都破了口,露出毛毛的邊腳。小小的酒肆,小小的門麵,小得連塊招牌都沒有,小得如果沒有那麵酒旗,就根本沒人知道這裏還有家酒館。


    蘇凡彎著腰進去時,子卿已經坐在了桌邊。慣常坐的那個位置,對麵有扇格窗,窗外是一樹桃花,枝上已經鼓出了花苞,粉紅色的,星星點點地散在樹上,襯著半落的紅日,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蘇凡坐到了他對麵,窗外的風景就被他擋住了。


    子卿的視線還停留在那裏,「走的時候,正是花落,歸來時,卻已是另一番風景。」


    蘇凡知他說什麽,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那時,是送你進京,如今亦是送你進京。同是盼你鵬程萬裏,盡展所才。」


    酒盞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子卿扯了扯嘴角,一飲而盡,復又倒了一杯,隻不作聲地往肚裏灌。


    蘇凡靜靜地看著他飲酒,直到酒壺空了,就又叫了一壺。先幫他斟滿,子卿卻怔怔地沒有再喝。


    「為什麽是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如何也想不透,「你我相交十多年,他不過來了才短短半年。為何,會是他?」


    看著酒盞中的酒液,清澈見底,為何人心不能如此?


    「他……籬落他……」蘇凡把目光轉向了手裏的酒壺,很普通的白瓷壺,握在手裏有點涼,手指摩挲一陣就溫熱起來,「他很任性,很懶,挑嘴,輕狂,說話也很刻毒,總是把支使別人當成習慣,個性也不好……似乎沒什麽好的。」


    「那為什麽?」子卿抬起頭,有些吃驚。


    掌中的壺已經不再那麽涼了,手掌貼上去溫溫地,很舒服。「回家的時候看到他坐在屋裏等我,心裏不知怎麽地就覺得很高興,雖然他一開口就是喊餓。這樣的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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