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蘇殼兒聽到他這麽說,愣住了。


    “我覺得我兒子現在這麽傻挺好的,不用治了。”


    “那不行,既然落到我神醫的手裏,大到斷頭疤小到臭腳氣,我都要給他治好了,不然不是砸我神醫的招牌嘛。”


    “不用了不用了,俺沒錢給你……”


    “沒事,不是說醒了跟他要嘛。”


    蘇殼兒囧了,他想起來方才為了賴掉醫藥費,推脫他和傻子不熟的事,現在又說傻子是他兒子……他這個……神醫應該不會發現前後矛盾吧?嗬嗬,嗬嗬。


    這時,床榻上的男人嚶了一聲,悠悠轉醒。目光首先對上的,是一下子湊到床邊的蘇殼兒。


    蘇殼兒看到他醒來十分高興,卻又不敢先出聲,對著傻子惺忪的眼神,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隻是背上中了一箭而已,腦袋上沒有任何傷痕,應該……應該,不會變回去吧?


    真不敢想像,如果醒來的傻子重新變回了鬼無常右護法,蘇殼兒會是副什麽表情。


    “嗚哇嗚哇。”傻子開口,不清不楚地叫了一聲。


    楊竟滿臉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傻了!


    蘇殼兒卻是高興地差點蹦起來了。


    當機立斷地拉著楊竟的手說道:“神醫,這是我兒子我做主,你隻要給他治外傷就行,不許給他治腦袋!”


    “啊?”


    “你要敢給他治,我我我……”蘇殼兒發狠道,“你把他治好,我就再敲傻他,反正我兒子我說了算!”


    楊竟含淚點點頭,這人到底是鬼無常的什麽人啊!對他這麽狠,竟然要他做一輩子傻子!想過去如此叱吒風雲的一個人,如何能心甘情願就此做個傻子?


    哼,他是神醫,傷藥裏偷偷多加幾味藥,吃食裏加點料,簡直輕而易舉易如反掌!哼!這個男人,真是太天真了!


    那邊蘇殼兒怎麽也沒想到不過是出來添置個年貨,竟然就給遇上了殺身之貨!


    好在傻子現在醒了,想想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恃無恐地破門而入,神醫不是神仙,到時候別再連累了他。


    想及此,蘇殼兒誠懇地說道:“今天夜裏趁黑咱爺倆就出城回家了,這兩天勞煩神醫了,神醫您再給抓點藥,給傻子帶回去用。”


    “今天夜裏?”楊竟驚呼,“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半個月內都不易走動,你怎麽這麽不顧及他的身體!”


    “我是怕留在這裏夜長夢多,想來就是因為來了城裏暴露了才會引來追殺,還是去鄉下吧,人少封閉,他們找不著。”


    “誰要追殺你們?”


    “不知道啊,所以才危險啊,那些人就挨家挨戶的搜,很快也該搜到這兒來了……神醫你會武功麽?”


    神醫炯炯有神:“我是神醫,我不需要會武功。”


    “對吧,你看,到時候追殺的人找過來,給您帶來危險我們多過意不去……沒事兒您放心,我趁黑扶著傻子慢慢走,不礙事的。”


    “不行,那萬一他們堵在城門口怎麽辦?你們不是被抓個正著?”


    這樣一想,確實是不易出城,然而守在城裏又遲早會被搜出來……


    蘇殼兒揪緊了眉頭,這時隻聽楊竟下了決心似的說道:“看來,還是得要本神醫出馬了!”


    ☆、第9章


    9


    年關將至,旅人歸家,百姓趕集,正是城裏最熱鬧的時候。城門口的守衛站的筆直,一眨不眨地盯著進出城的人,就怕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鬧事,叫大家都過不好年。


    不過城門口兩隊士兵,沒有一個注意到不遠處的街頭巷角,甚至是高處的房頂上,每隔幾米便有一個灰頭灰臉卻眼神犀利的蒙麵人蹲守在那裏。


    上回失手了,這一次,他們要鬼無常死無葬身之地!


    幾個帶刀之人靜靜地地埋伏在城門口,隻等那受了傷的鬼無常路過便跳出來一舉將其擊斃,再趁守城官兵沒來得及有所行動之時悄然逃離。


    這個計劃本該沒有任何意外,麒麟幫已滅,昨日陪在鬼無常身邊的也不過是個尋常小卒,鬼無常硬生生地受了一箭,哪怕他武功蓋世,也定然逃不過他們幾人的圍攻!


    然而幾人足足等了三天,這三天裏又下了一場雪,徹底掩蓋了他們存在的痕跡,他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卻沒見著一個像鬼許昌的的人。


    期間暗中在城裏搜尋的人次次無功而返。


    城裏搜不到人,出陳赫的唯一入口也沒見到他。


    那麽鬼無常能去哪兒呢?


    帶頭的人差點咬碎一口銀牙,怎麽也想不明白人是怎麽溜的……


    而此時五十裏開外的一個小村莊裏。


    蘇殼兒氣急敗壞地指著楊竟:“一共就兩隻雞腿你竟然全吃了!”


    楊竟望望手裏幹巴巴的柴雞腿:“是啊,怎麽了?雞最好吃的部分不就是雞腿嗎?”


    “那是爺買來給傻子補身體的!你個活蹦亂跳的庸醫幹嘛搶著吃?”


    “那不是還有嗎?”楊竟指指旁邊的盤子裏隻少了兩隻腿的全雞,“剩下那麽大,都給他!”


    蘇殼兒望著那隻皮包骨頭的瘦雞,也不好意思說出除了雞腿沒什麽肉了之類的話。畢竟貪便宜從村裏雞販子那裏買了隻最瘦的雞的人是他自己。


    楊竟啃了幾口就將雞腿扔在了一邊,傻子蹲坐在旁邊,眼巴巴地盯著他看,視線隨著他優美的動作滑過一個弧度,仍然盯著地上沒啃幹淨的雞腿看。


    喉嚨忍不住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蘇殼兒一腳踹在了楊竟身上:“滾去城裏買十隻雞五隻鴨回來!”


    不是他粗魯,而是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神醫此人,就是個欠打的,好好說話不行,非得別人踹幾腳罵幾句才覺得舒坦乖乖做事的人。


    而且賴在他家裏幾天都不想走,大有磨到過年的趨勢。


    既然如此……他蘇小爺要點住宿費夥食費……那不是天經地義嘛。


    楊竟果然沒什麽脾氣地灰溜溜地滾出了他的房子。


    那天他們三人做了一輛轎子出城,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轎子裏不止一個人的重量,特地花錢雇了會功夫的人抬轎。而守城官兵見了楊竟這張臉,也沒再敢搜查下去。


    神醫的名號,可比武林盟主什麽的好使多了,畢竟官階再高,也算不準生老病死。萬一一個天災人禍,還得求著大夫治病救人不是。


    “那些是什麽人?”


    “護法以前的仇家唄。”楊竟想也沒想嘴巴一禿嚕就給說出來,完了也暗道不對。


    蘇殼兒一臉驚訝地盯著他:“你認識傻子?”


    “我……咳,本神醫有幸給右護法治過幾回傷。”


    “哦,”蘇殼兒將信將疑,想起什麽似的,“那你還要收錢?”


    “嗬嗬,”楊竟幹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怎麽敢收右護法的銀子……”


    “你剛剛就搶了右護法的雞腿。”


    “……”楊竟抬腳邁出門檻,“我馬上去城裏給護法多買十倍的雞鴨魚肉。”


    這還差不多,蘇殼兒滿意了,本來趁著趕集就是要置辦些年貨的,結果攤上這麽個事,屁都沒買著,這下挺好,不花一分錢就能過個飽年……


    一轉頭看見傻子偷偷摸走了桌上剩下的雞肉,躲到了桌角邊上,埋頭動物似的啃著,一雙發亮的眼睛也像護食的動物一樣戒備著。


    蘇殼兒一看到他這樣子就生氣,一腳踢在他撅著的屁股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神醫這一走就是三四天,眼看著明兒就是年三十了,家家張燈結彩殺羊宰雞的準備過年,就隻有他們家,冷灶粗糧,兩個男人盤腿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冷清得沒一點過年的樣子。


    更糟糕的是,柴火眼看著燒完今晚的,明兒就沒得用了,年三十還要去後山上砍柴,這真是蘇殼兒過得最悽慘的年了。


    撿了個牛逼的右護法,卻是個傻的,一分錢沒撈到不說,還白吃白喝他蘇小爺的。


    遇著個有錢的神醫把,這麽多天不見人影……肯定是跑了……


    蘇殼兒咬牙切齒,別再叫他遇上,不然他就叫傻子揍他丫的!


    傻子望著蘇殼兒扭曲了的表情,下意識地往後麵縮了縮。


    正在這時,大門被敲響了。


    “蘇哥哥你在嗎?”


    聽這甜膩的聲音,除了隔壁那個如花似玉的倪丫不會再有旁人了。


    蘇殼兒踢了一腳傻子:“你去,開門。”


    傻子竟然聽懂了似的,慢騰騰地挪下床,以要把門拆了的架勢開了門。


    蘇殼兒正驚奇著傻子的智力的精進,就看到他一把奪過來倪丫手裏的食盒,蹲牆角吃去了。


    切!原來是狗鼻子聞到了好吃的味道了?


    “傻哥哥別急,都是給你的。”倪丫甜甜地笑道,“這不快過年了,我娘做了好多點心,特地讓我送過來給傻哥哥嚐嚐的。”


    蘇殼兒瞥了一眼食盒裏白的綠的紅的黃的十分精緻的糕點,咽了口口水……給傻哥哥嚐嚐?不給蘇哥哥也順便嚐嚐嗎?


    倪丫走過去蹲在了傻子麵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傻哥哥,裏麵也有倪丫親手做的哦,你要全部吃完哦,不然倪丫會傷心的。”


    蘇殼兒白了眼傻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哪裏需要她提醒,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根本剩不下半點殘渣。


    蘇殼兒又吞咽了一下。晚飯還沒吃,好餓啊……傻子會不會留一點給他啊……


    “那蘇哥哥我走啦。”


    “哎我送你,”蘇殼兒跳下炕,意思性地把人送到了門口,“替我謝謝郝大娘,老送吃的過來,叫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送走了倪丫,蘇殼兒回頭再看那食盒,竟然已經空空如也,傻子正狗似的挨個舔著自己的爪子……


    他竟然真的一塊都沒有留給他!


    明知道對方是個什麽都不明白的傻子,明知道自己不能和一個傻子計較,蘇殼兒還是生氣了。


    這下挺好,傻子吃飽了,他氣飽了,也不用做飯了,能省一頓是一頓。


    蘇殼兒合衣倒頭就睡,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傻子舔完了爪子,便乖乖地熄了燈,躺在了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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