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父母?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臉麵名聲?為了一個男人?還是個從青/樓出來的倌兒!”這聲音頗為尖銳,顯然是個女人的聲音。


    喬五似乎有些急了:“他不是倌兒!仙棲,他……他是個清清白白的人!”


    女人的聲音也越發尖銳起來:“清清白白?清清白白肯跟著你胡來?老五,這些日子我要見你,你總是推說家裏忙,哪裏是家裏忙?分明是你眼中沒有我們了!”


    “姐,別這麽說,五哥也是……”


    還沒等這人說完話,就被打斷了:“也是什麽?也是個癡情種子?人家敗家的玩ji/女,你倒好,玩起男人來了!打量我們都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還敢帶家裏來!明兒就是正月初一了,我看你怎麽收場!”


    她說得著實在理,可喬五哪是個說理的?果然聲音便冷了:“大姐,你一口一個在理的話兒,可今天是除夕,你怎麽不在自己家裏好生照應著,倒跑回娘家了?”


    喬老六夾在他大姐與五哥之間左右為難,他大姐生了氣便要去哄,此刻他五哥動了火也要去勸,便說道:“五哥,不是這樣的話,難得大姐回來一趟,你……”


    也不等他說完,喬炳彰越發急躁起來:“老六你別說話!既然大姐肯管一管我的屋裏事,我不妨就和大姐明說好了——人,我今兒既然帶回來了,斷就不會再送出去。父母那裏,我自然是明說的!”


    他說得極為堅定,喬家的大姑奶奶再也顧不得什麽端莊溫良,隨即尖叫起來:“老五,明說什麽?你要氣死你父親母親不成?你、你真混帳!”


    喬炳彰笑得越發冷冽:“說什麽?自然說我和仙棲的事,我這一生,除了仙棲,誰也不要了!自然父母麵前,是要過明路的,你不用唬我,我自個兒的事自個兒擔!”


    他姐姐一看吵不過他,隨即哭了起來,哽咽道:“好好的大過節的,我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回娘家來拜一拜父母,怎麽就招了你這個孽障的嫌?你倒是說啊!”


    他們姐弟吵得不可分交,我隻覺得可笑,原來朱門世家,不過如此。


    我側過臉去,昏昏的仍想睡。


    誰知喬炳彰竟成了我肚子裏的蛔蟲一般,不等我閉上眼,便拔高聲音吩咐:“蓁蓁,仙棲少爺醒了,你進去服侍他起來。晚上我還要帶他去拜會咱們父母呢!”


    頓時喬家大姑奶奶撒潑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看你敢!”她一邊罵著“不害臊的男狐狸精”,一邊似乎要往裏麵沖,聽那聲音,似乎是和喬五扭到了一處。


    蓁蓁白著一張小臉沖了進來,哆哆嗦嗦的看著我。


    趁著喬炳彰和他姐姐糾纏的功夫,喬炳坤也進了裏屋,亦是冷冷看著我,半晌,方冷笑:“仙棲,你好本事,害得我五哥連魂兒都不要了!”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不見得誰怕誰了,我亦冷了聲音,笑:“五爺與六爺也是好本事,逼得我走投無路到如此地步!”


    喬炳坤捏起拳頭,看那狠勁,有即可就要往我臉上揮的架勢,然而隻是不住地磨牙:“……林仙棲,你不得好死!”


    原來也不過是一隻紙老虎。


    可我卻已然無所畏懼,他話音未落,我的拳頭已經捶到了他的臉上。


    嘩啦一聲,珠簾被人撥了撥,跟著喬炳彰走了進來。


    我收起拳頭,安然自若地讓蓁蓁幫我穿衣服。喬炳坤被我打了一拳不能發作,此刻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陰著臉喚了一聲“五哥”。


    誰知喬炳彰的臉黑得更厲害,惡聲惡氣地應了一聲,忽然問道:“你在我這屋裏做什麽?”


    喬炳坤磨了磨牙,陰鬱無比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喬炳彰也不等他出去,摟了我的肩,沉聲說道:“仙棲,我們一會兒去見父母。”


    也不知為何,一種惡毒的快感從心中燃起,我笑了笑,應了他一聲:“好啊!”


    第54章發瘋


    喬炳彰是個瘋子。


    憑他說什麽貴族子弟教養出來的,在那張光鮮亮麗的人皮下,不過是個瘋子。


    我想,我也瘋了,跟著他一起。


    他伏在我的肩頭上,和我的腦袋挨在一處,盯著那鏡子裏的兩個人,笑嘆道:“仙棲,你真是天生殊色,連這樣的妝容亦是極美!就連我這麽個不好此道的,竟也有些癡了呢!”


    我的心尖顫了顫,一股屈辱感湧了上來,又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直把一雙眼睛逼得通紅得幾欲滴血。


    佛上有說:受辱不怨,《論語》上亦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雖所述之事不同,到底殊途同歸。老人常說“將相頭頂堪走馬,公侯肚裏好撐船”,我雖不是將相,亦不是公侯,但心裏憋著一股子邪火,居然也忍了。


    喬炳彰側頭凝視著我,問我:“仙棲,你怎麽不說話?是生氣了麽?我這麽做也不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則……”


    “沒有。”我打斷他,“沒有生氣。”


    喬炳彰如釋重負一般舒了一口氣,又開始哄我:“那你笑一笑,這麽美的妝扮,若不笑一笑,豈不浪費了?”


    美麽?


    我看著鏡子裏的麵容,有些陌生,更多的卻像極了我母親顏色正好的歲月,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正是因為那樣的宜笑宜嗔,才讓我的母親從秦淮河畔脫穎而出,紅極一時的。


    現在看來,不過是劫難罷了。


    我對著鏡子緬懷她,一麵應付著笑了一下。


    他越發高興,將我往懷中使勁抱了一抱,笑道:“你看我沒說錯吧?你一笑,我心都蘇了,連腿都軟了!”他抓了我的手往那個流氓地方摁去,一麵笑道:“你看看,我哄你沒有?”


    我猛地一下甩開了他的手。


    大約是為著我這一身的裝束,喬五的動作都柔和了許多,他拿手託了我的臉輕輕地將我轉著麵向他,凝視著我,問道:“仙棲,到底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難道他真不知道?


    我一下轉過臉去,因不習慣,那綰得極高的髮髻上簪著的一個金步搖一下就掉了下來,正好落在我的懷裏。


    喬炳彰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他是心裏想什麽都放在麵上的,一點也不加掩飾。


    不過,憑他的身份地位,又何須遮掩呢?


    我撇了撇嘴,說道:“成日的這般,有什麽意思?”


    我是故意撒一撒嬌癡,喬炳彰果然就上當了,頗為受用,連忙撚了那根步搖往我髮髻裏暫,嘴上連連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鬧了,你也別惱。”


    他屋裏的丫鬟在一旁說道:“五爺,上房催您過去呢!”


    喬炳彰應了一聲,轉過臉去問丫鬟們:“他還缺點什麽?”


    一個丫鬟忙說道:“都齊全了,就是少爺的唇上還沒有上色,染了胭脂也就都齊備了。”


    說著,連忙拿過一盒點唇的胭脂片兒遞到我唇邊:“少爺輕輕抿一下就很有顏色了。”


    雖說要忍,可我天生抗拒那些女人家用的東西,下意識把臉撇了一撇,躲開了那張胭脂片兒。丫鬟卻不依不饒,將東西又往我麵前送了一送。


    我拗不過她,隻好啟唇在那張胭脂上抿了一下。


    丫鬟便說道:“五爺,這就好了。”


    喬炳彰將我又端詳了一番,滿意著笑道:“好了,這些也就不怕了!”說著,伸出雙手拉了我的手,蹲下來微微仰視著我,帶了些乞求的口吻,囑咐我:“仙棲,一會兒見了父親母親,委屈你別說話。父親母親麵前,讓我來應對,好麽?”


    我盯著他不吭聲。


    他便有些急了,說道:“你信我,我必不叫人委屈你,也定不會負你!”


    眼看著他越發著急上火,我忽然有些開心了:“是麽?”


    喬炳彰見我肯搭理他,連忙點了點頭。


    我便笑了:“那我便信你一次。”我俯下身湊到他的耳邊低語道:“若你負我,我便變成厲鬼,掏了你的心肝來。”


    我的聲音極為柔和甜蜜,喬五果然越發發瘋起來,笑道:“若有那一日,我絕無怨言!”


    他拉著我站了起來,摟著我出了他的院子,往他父母住的上房去了。


    門口有個姨奶奶在那裏揎簾子,喬炳彰問了一聲好,便拉著我的手進去了,同我在耳畔輕聲說道:“那是我家老七的生娘。”因我不認得喬老七,也就點了點頭,隻當耳旁過風罷了。


    進了裏屋,他父母正坐在一處說話,喬家老六和兩個少年公子還有兩個待字閨中的小姐都挨在一旁坐著,隻差他那位回家省親的大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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