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眯眯地,絕不反駁:“若有了,頭一個告訴大娘!”


    大娘又問起月生:“好些日子沒見著月生姑娘了,還和盧家的十公子一道呢?”


    我笑:“可不是!回去我告訴她,大娘還惦記著她呢!”


    大娘笑:“你姐姐針線活做得好,上次幫我給兒子做的一套冬衣,我兒子穿了,誇得跟個什麽似的,愛得不行!我說,還沒請月生姑娘吃酒呢!”


    我笑得極為乖巧:“大娘讓她做點活是應該的,說請吃酒可就生分了,以後都不敢上大娘家的門了!”


    大娘被我說得滿心開了花,笑得合不攏嘴,跟鄰裏說道:“瞧這孩子,我們從小看到大的,現在多懂事啊!”


    張老闆亦笑道:“七師傅是個實心眼的人!”


    我嘿嘿地笑,都應承了下來。


    “叫月生姑娘常來坐,我預備點心和好酒謝她,還有件頂重要的活要請她呢!”


    我連連笑:“自然,自然。”


    大娘說著說著,忽然感慨:“要是林娘子能活到現在,也可以看著你娶門親事,過安穩太平的日子了!”


    她說的林娘子就是我的母親,猛地這麽一提,倒叫我心裏難受起來。


    我雖笑著,亦有些傷懷了。


    忽然聽見有人喚我:“仙棲?老七!”


    我連忙轉過身去,看見漢良師哥同邵岑還有建嶺一處站著,寬大的像座山,立時叫我內心安慰下來。


    我連忙辭別各位街坊,飛快地朝他們走去。


    師哥小麥色的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叫我安心、快慰。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行院人家說幾句:


    行院,也稱舊院,是江南,尤其是秦淮一帶特有的名詞,指那些以賣藝為主的私人ji院。相對於秦淮河北麵的朱市,舊院人家的女子大多能歌善舞,既有姿色也有才藝。她們的身價地位較高,吸引的也是有錢人和有地位的人。比如我們熟知的“秦淮八艷”,就是出生舊院人家。


    而仙棲的職業,則是琴師。指每次行院的姑娘出局子唱曲兒,都有個跟著彈琴伴奏的,仙棲就是那個彈琴伴奏的人。琵琶也不是單給女性彈的,在評彈中,有很多師傅,既會彈琵琶也會彈三弦,唱起南曲是既嗲又糯,深得我心啊。


    其實秦淮風流事也深得我心.......


    不要因為我們仙棲抱了一麵琵琶就說他有些娘,這是他吃飯謀生的職業。


    喜歡就請收藏吧,麽麽噠!


    第2章突生變故


    漢良大概是喝醉了,摟著我的肩膀隻嚷不醉不歸,我看著他漲紅了的麵皮,不厚道的笑了起來。建嶺整個身子從桌子另一邊探了過來,把酒往我和漢良身上倒,一邊倒一邊胡亂嚷嚷:“仙棲,你喝!你喝!你師哥不行了,你替他補上!”


    我正要端起酒杯去接酒壺裏剩餘不多的殘酒,誰知漢良一把揮開我的手,瞪眼:“放屁!誰他媽不行了,誰是孫子!”說著,把桌子猛地一拍,拍得桌麵上的碟兒碗兒勺兒筷兒都一起蹦了起來。他劈手就去奪建嶺手中的酒壺,搶了來直接對嘴灌。


    我不攔他,反正壺裏大半的酒已經灑在了我和他的身上。


    “花生米子就酒,越喝越有!”店小二吆喝一聲,將換上的熱乎乎脆生生的油炸花生米端了上來,撤掉了之前冷掉蔫軟的。我取出一吊錢遞給他,笑道:“煩勞再切點牛肉來,給我這幾位哥哥助興。”


    小二接了錢拿在手裏掂了掂,笑:“牛肉漲價了,這吊錢恐怕不夠爺們幾個吃的。”


    我正要再掏錢,小二又笑:“爺們幾個都喝得差不多了,誰還耐煩吃肉?七爺還不如一人叫一碗酸酸辣辣的鮮魚湯來醒醒酒呢!”


    “好。”我隨他去張羅。


    建嶺猛地一拍桌子,罵罵咧咧說道:“糙!等老子他媽有錢了,雞鴨魚肉吃到吐!再娶四五個漂亮娘們,天天在家把綾羅綢緞剪著玩!”


    “對對對!”漢良師兄摟著我的肩,含糊不清地眯著兩眼和我說,“等哥哥發財了,就給咱仙棲娶個好姑娘,置所好宅子,把日子熱熱鬧鬧的過起來!”


    我胸口一熱,眼眶開始發紅:“師哥!”


    “小七子你別急,趕明兒先找個小妞解解渴!”邵岑已經醉了,伏在桌上講胡話,“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娶上媳婦?”


    “下院裏的麽兒老是給你送鹹肉,肯定是看上你了,你娶她不就得了!”


    邵岑和建嶺又說又打又笑,漢良大半個身子耷拉在我身上,忽然唱:“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不求連城璧,但求殺人劍!”


    他側頭往地上猛力啐了一口,蹦出一聲“嘿”!


    我靜靜地看著,窮人的夢不過如此,酒、美人,還有錢。誰又能免俗呢?


    等我回到舊院,夜已經深了,長秀的師弟長吉和我住一個屋子,他已經睡下了,屋子裏漆黑的。我摸黑點了盞燈,累得癱在床上不想動。忽然聽見長吉和我說話:“七哥,今兒出了怪事。前頭有位爺指名要點你,黃媽媽還以為是要聽曲,告訴他你出去了,他卻說晚上回來再見也是一樣的。”


    我眉心一跳:“那黃媽媽說什麽?”


    “她說你去給出局子的姐姐們伴奏了,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他就往長秀師哥房裏睡去了。”


    我鬆了口氣,剛想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誰知他不依不饒,又說道:“七哥,你知道那位爺是什麽來歷麽?”


    我酒困得厲害:“不是有錢的,就是有勢的,有什麽好知道的?”


    長吉在一旁不肯睡:“話是這麽說,可頭一次見我師哥把人給粘那麽緊的,一聽說他要見你,臉都拉下來了,拉得老長,怪嚇人的!”


    我敷衍:“長秀太年輕了,看問題不周到,你別學他!”說完,實在是熬不住了,便沉沉睡著了。


    次日一早上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打著哈欠去舀洗臉水。晨霧瀰漫著,略略的有些看不清。


    不管前一晚睡得多遲,我總喜歡早起,早上的秦淮舊院最安靜,姑娘和過夜的客人都還在酣睡,整個秦淮隻有下仆的漿洗之聲。


    我順著岸邊的垂柳小路慢慢的踱步。


    微風吹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我的眼皮漸漸耷拉起來,舒服地幾乎要睡著了。


    正倚在闌幹上打盹,忽然一聲輕笑,接著一隻大手刮過我的臉頰。我笑:“師哥,昨晚喝了那麽多酒,今天這麽早就起來了?”


    卻聽那人笑道:“不是說昨晚擺局子,你去陪著伴奏了麽?”


    我大驚,睜開眼,剛想往後退,卻被身後的石闌給絆住了腳,眼看就要掉下去。


    他大笑著摟住我的腰,把我往麵前一帶,湊到鼻尖前:“掉下水的美人本來格外銷魂,隻是你身體弱,怕是經不得。”


    是昨天那個人。


    我將手抵在他胸口使勁地推他,誰知他穩如磐石,竟然紋絲不動。


    他笑:“小貓似的爪子,想推誰?”


    三番五次的羞辱,我實在是氣憤難忍,板下臉來:“這位爺看清楚些,我不是院裏的倌兒,您可別會錯意了!”


    他笑得愈加惡劣:“我知道,你不是個賣身的倌兒。隻是仙棲,白練掉進黑池子裏,還能白多久?”


    我怒極反笑:“我生下來就在這兒,還不是好端端的活到了現在?”


    他斂了笑,往我臉上仔細端詳了一番,末了,還是笑:“生得這麽好,還沒叫人得了手去,你是有幾分本事。”


    他一手仍死死的圈著我,一手不由分說拉起我的一隻手,拿到眼前細細地玩賞了一遍。


    我惱羞成怒,使勁地扯,從不能把手從他手中扯出來,反倒把自己的手拉扯紅了。


    他竟低頭往我扯紅了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語氣狎昵極了:“昨天見了你,就想知道你這雙纖纖水蔥手,是不是真的會彈琵琶,晚上想弄個究竟,你卻不肯來。說起來,這樣漂亮的手……不知有多銷魂呢!”


    不知是想出了何種猥瑣下流的事來,他那笑容看得我格外瘮得慌。


    我抬腳往他腳上使勁一踩,拚命掙出半分,往他腳那兒啐了一口。


    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笑:“仙棲,你就這點本事?”


    正和他糾纏不清地煩悶,遠處忽然傳來師哥慡朗的笑聲:“小七,在哪兒貓著呢?不練晨功了?荒廢了,上哪兒哭去!”


    我急了,跳腳要甩開他的鉗製。


    他像捉著耗子的貓似的,可著勁地玩手裏的耗子。


    他笑:“哦?小七?那是你的情哥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處梧桐棲仙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泱並收藏何處梧桐棲仙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