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瑜瑾腦子裏也有挺多土。”江遙寄揉揉太陽穴,不陰不陽地說了這麽一句,不知是嘲諷還是蔑視。


    景衣笑了笑,想起些他不知道的南瑜瑾在江家的往事,笑意更濃。


    最後一戰(一)


    剛開始的一兩天這兩人忙得焦頭爛額,把所有資料翻看了一遍,新疆域大大小小的事情,什麽地主強豪,什麽山匪地痞,事無巨細。


    好辦的都給韓玠去分人手壓下來,能處理掉的直接處理掉,更難辦些的比如邊境駐軍的供應問題之類,景衣從別處抽調些人手,又讓郡守去和百姓溝通,幾天後就正常運轉起來。


    大概過了五六天,新疆域稍微安定一些了,邊境也沒有新的情況傳來,景衣的時間變得寬鬆,每天有時間和江遙寄插科打諢,睡眠時間也漸漸恢復正常,精神一點點恢復。


    皇城那邊派了些將軍去各個地方備戰,名單送了一份到景衣這邊,他和江遙寄研究了一下,覺得沒什麽大問題,然後就坐下來喝茶。


    名單上暗暗傳達了一個消息,江遙寄也許不知道,景衣也沒說出來,他還需要考慮。


    天氣愈發寒冷,景衣換了毛茸茸的披風,緊緊裹著他有些瘦弱的身子。晚間江遙寄趁沒人偷偷抱了抱他,入手的感覺卻比之前更加瘦削。


    “每天定時投喂,怎麽還沒把你養肥?”江遙寄有些不滿地撫著他的小肚子,沒有想像中的手感。


    景衣窩在他懷裏暖烘烘的,頭一仰靠在他肩膀,閉了眼睛任由他動手動腳,懶洋洋道:“胖不是吃出來的,得養。”


    “那就養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江遙寄稍稍側臉去蹭景衣,弄得他彎眸躲避。“說得輕巧。我估計再有半個月鄭鈞成就按耐不住了,這次非鬥個你死我活不行。”


    宇國此前兼併了太多小國,現在偌大的土地上隻有鵠國和鏡國勢力最大,真要鬥起來其餘小國就算聯合也做不到渾水摸魚,而且鄭鈞成這幾個月沒有動靜,說不好就是去收拾他們了。


    見景衣目光凝頓在一處虛空,知道他又想到戰場上去了,江遙寄低頭親他一口,道:“別想了,教我寫字吧。”


    景衣早適應了他隨時偷香的舉動,眼睛一翻:“天才江遙寄也有不會寫的字?”


    江遙寄也笑,嘴唇磨蹭著他的耳垂,低聲說:“就想看你寫,寫一輩子最好。”


    “貪得無厭。”景衣耳根一紅,裝模作樣嗔怪了一聲,起身攤開張宣紙,磨兩下墨,再挑一根毛筆,把剛剛磨出來的一點點墨水吸光,用細軟而有彈性的毛筆尖端去書寫。


    筆走龍蛇,一氣嗬成。


    江遙寄傾身去看,見墨跡未幹,氣韻猶在,字字端正,又暗存鋒芒。字如其人,正且銳,柔且直。


    仔細想想,不對,這人已經彎了。


    將字連起來念了一遍,便知景衣心中所想。


    “陣解星芒盡,營空海霧消。”


    出自唐朝時李白的詩,雖然全詩感情並不側重於戰爭結束,但單摘這一句,反而是景衣誠心希望戰爭停止,四海太平。


    景衣隔了筆,瞥一眼自己的字,道:“寫飛了。”


    字間極細的墨跡似乎藕斷絲連,景衣以前寫字從來沒有這樣。“飛得好看。”江遙寄伸手示意他過來,重新摟在懷裏,一邊吹滅了桌角的蠟燭。


    最後一戰(二)


    日子變得寬鬆,事情一點點變少,景衣有了更多的時間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活得像個半入土的老人。


    江遙寄覺得這種精神狀態不是很正常,走過去交談,又看到那人含笑的眸子,覺得這樣也不錯。


    過了兩三天,江遙寄找到院子裏打盹兒的景衣,說:“我回一趟江家古鎮。”


    景衣困得抬不起眼皮,嘟囔道:“什麽時候回來?”


    “去看看那些親戚,耽擱一兩天就回來。”


    “嗯,一路小心,我等你。”景衣說道,依舊睡得迷糊,江遙寄幫他掖了掖衣角,轉身回去簡單收拾了行李,下午便啟程。


    大約有近一個月,四處安穩,沒有什麽事。或者說事情都發生在鵠國境內,鏡國依舊歌舞昇平。


    江遙寄來來回回去了江家古鎮兩三次,帶些東西去看望親戚,不過總不承認自己是江家人。


    最近一次,他去得久了些,回來看到景衣膚色白皙,卻不透出以往淡淡的粉紅,眉頭一皺,問道:“生病了?”


    景衣搖搖頭,窩在椅子裏閉目養神。


    江遙寄俯身去替他把脈,指尖搭上皮膚,一股子涼意瞬間竄上來。“怎麽手這麽涼?”江遙寄心疼地兩手攏住冰涼的手掌,又覺得不夠暖,便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衣領子裏放。


    景衣笑著抽回手,轉而反手挑了他下巴讓他看著自己,然後無聲地說:“我快死了。”


    江遙寄倏地皺眉,同樣無聲問道:“認真的?”


    景衣莞爾,俯身去親他一口。“騙你的。”


    其實不是騙人。皇城內有個想害景衣的人,之前下手被景衣發現,與景堅景介聯手除了這個人,但有些事情實在是難以連根拔除,尤其是在亂世。


    景衣本想告訴江遙寄,自己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多了,最後的話到了嘴邊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隻好說,我是騙你的。


    這段日子江遙寄又去了江家古鎮,啟程的第二天韓玠便派人來通知景衣,鵠軍的戰書到了。


    此時已經顧不得未歸的江遙寄,景衣匆匆寫了便箋差人送去,然後便奔赴邊境。


    鏡關的書信與鵠國戰書幾乎同時被送來,南瑜瑾在信上說他那邊能暫時頂住,但是需要軍師,預計新疆域這邊來的敵軍將領是之前反叛的範康文。


    “沒有軍師?”景衣眉頭一緊,從袖中取出那日的名單,一眼就看到鏡關派去的軍師有兩三個。


    哦,被人截胡了。


    韓玠此時已經升了官階,作為總將領統帥新疆域的軍隊,可以與景衣麵對麵商談軍事了。


    “這個時候截軍師,誰這麽大的膽子?”


    景衣躊躇著,指尖緩緩敲擊椅子扶手,一聲接著一聲。罷了他道:“你點一隊人,去江家古鎮,然後護送江遙寄去鏡關,他能應付那邊。”


    江遙寄手中還有之前景衣給他的玉佩,見玉如見人,江遙寄雖然沒有官職,但手持玉佩無人能阻,等到了鏡關,南瑜瑾會明白的。


    最後一戰(三)


    不到萬不得已,鏡國不願意開戰,畢竟是生靈塗炭的事情。


    範康文的軍隊早已等候在鏡宇山。這山原來貫通宇國和鏡國,現在宇國滅亡,這山就橫穿了兩國的新邊界,打起仗來很是麻煩。


    我寫起來也很麻煩,真是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往這兒放一座山。


    邊界叫做空山關,並不荒涼,有草有樹,是鏡宇山與鏡鵠山之間的一道狹長的平坦地段,兩邊的山坡緩而多樹,比較適合埋伏。


    景衣走到關口就停軍駐紮,但沒有長久駐紮的打算,都是草草搭起的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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