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兒呢?”弘曦也發覺了異樣,她回頭沒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便抬頭問自己的額娘,才發現自己的額娘已急得滿頭是汗。


    弘曦脫下身上厚重的外衣,注意到街對麵的一家古董店正大敞著店門,周圍又沒有其他店麵,便拉了拉額娘的衣角道,“額娘,弟弟會不會在那兒?”


    女子拉緊了女兒的手,生怕自己的女兒再與自己走散。她領著女兒冒雨跑了街對麵的古董店,見自己的小兒子弘文一個人坐在裏麵望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寶物。


    “文兒!”女子又急又氣地吼道,顧不得許多,便衝進店去將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裏,“你走了為什麽不告訴額娘?!知不知道額娘很著急!”


    女子的聲音引來了店裏的掌櫃,掌櫃一臉不快地從內間裏走出,吼道,“是誰啊?吵吵鬧鬧的!知不知道我們今天在等一位貴客!閑雜人等一概不伺候!”


    女子聞聲,將兒子從懷中放下,望了望那位走出來的掌櫃,掌櫃看清了女子的麵目,忽然賠笑道,“呦,是完顏夫人啊…小的不知道是您來了,可今兒…小的這店,真的不開張。”


    女子輕笑一聲,雲淡風輕道,“純風資歷淺,又是閑雜人等,不敢應掌櫃一聲‘夫人’。既然純風來得不巧,那便告辭了,小兒打擾之處,還請掌櫃多多包涵了。”


    那掌櫃連連點頭哈腰,不敢頂撞半句,他心裏清楚,現在的完顏家雖然非官非宦,還是早年間的戴罪一族,卻仍是當今皇帝“心尖兒”上的人。


    完顏明若不在朝為官已有五年,完顏常安被遠放科爾沁也有整整五年。五年間,完顏明若被限製自由,不得離開京城半步,完顏常安也被限製,永不得再回京城。而人們習慣性避而不談的先皇貴妃、已逝的孝純皇後完顏氏,也已逝世整整五年。


    一切趨於平靜後,在如今的完顏府中,隻剩下完顏明若夫婦與長子常平及其妻子純風。所幸純風於五年前生下一雙兒女,長女名為完顏弘曦,意為他們的女兒如美好的日光般明亮而溫暖;幼子名為完顏弘文,常平夫婦寄希望於他,望他來日飽讀詩書,以文自立。


    那掌櫃在京城經營生意經營得久了,早就看清了京城中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現如今的完顏一族無官無職,之所以仍能在京城中生活立足,全因為當今皇帝仍對完顏姓人仍心懷愧疚,所以多有照顧與保護。


    純風正領著自己的兒女欲走,卻在回首間撞上身後一個步履匆匆、不拘小節的年輕男子,那男子大聲呼喝著,“我要的東西你準備好沒有啊?!”


    純風被撞得眼前一陣暈眩,那男子卻毫無抱歉之意,心中不禁一股火氣,她回頭要與那男子理論,卻見弘文又趁自己不留意時跑了出去,純風追了兩步大喊道,“文兒!你回來!”


    弘文卻是沒聽見般地繼續向遠處跑著,弘曦站在額娘身邊,見額娘急得不行,便也大吼道,“完顏弘文!你給我回來!”


    那年輕的男子一聽弘曦的話,忽然停了自己口中的問話,用摺扇點了點掌櫃麵前的一幅畫,道,“停!你先等等,我先去問幾句話!”


    那男子從純風身後走上前來,道,“不知夫人尊姓大名,方才在下冒犯了。”


    純風才將弘文帶回身邊,懶怠理會那無禮的男子,隻輕蔑地望了望他,道,“不必了,公子想必是掌櫃所說的貴客,是純風冒犯了。”


    那男子一聽純風的名字,目光中一亮,淺笑著上前去逗了逗純風懷中的弘文,道,“你叫弘文是嗎?”弘文點了點頭,那男子欣慰地一笑,又問道,“那弘文知道完顏常安是誰嗎?他是不是弘文的家人?”


    純風一聽那男子提到常安,心裏頓時一緊,為什麽所有人都避而不談的敏感話題,他卻能這樣輕鬆地問出來?純風下意識將弘文抱得遠了些,警惕地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弘文還小,他什麽都不知道。”


    那男子又是一笑,笑起來更顯得他稚嫩,他扭頭望了望弘曦,而後才道,“我…我隻是個崇拜完顏常安大名的人而已!我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從前完顏常安的聲名大噪!他可是最年輕的禦林軍統帥和禦前侍衛!是我唐突了,方才聽到他姓完顏,才會以為他會認得完顏常安。”


    純風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男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隻是個崇拜常安大名的普通人而已。常安至今仍是戴罪之身,因為他反叛朝廷與攜公主私逃的大罪。雖朝廷對先皇貴妃有過承諾,以她一命換常安的平安,答應對常安不再追究,卻也沒有人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他的名字。


    “我當然認識他!阿瑪說,完顏常安是我的親叔叔!隻是我和姐姐從來都沒見過他…”弘文在純風懷裏吵鬧著回答著,不甘心自己的母親說自己什麽都不懂。


    那男子頗有深意地笑了笑,目光中蘊了些難以令人讀懂的神色,隻對弘文道,“你總有一日能見到他的,我想…他也一定很想念你們。”


    純風忙去製止弘文道,“文兒!你胡說什麽!”純風是陪同完顏霏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她知道為了換來今日完顏家的平安,完顏霏都犧牲了什麽,她格外珍惜今日難得的安穩,也格外警覺,有人要來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


    那男子拱手向純風告了辭,一言未發便大步離開。純風內心難安地牽起一雙兒女的手,匆匆領著他們向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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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男子回到古董店中,古董店的掌櫃已經準備好了一卷長長的畫軸,正仔細地用細軟的拂塵清掃著其上的灰塵。掌櫃的見那男子走了回來,立即滿麵笑意地迎上去道,“王爺,小的已經把您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就等您打眼了!”


    男子輕聲笑了笑,隻揮了揮手,“你展開我瞧瞧。”


    掌櫃的招呼來三個小夥計一起展開了畫軸,那男子走上前去一步,隻見其上緩緩而現一栩栩如生的女子,端坐在畫中正莞爾而笑。那男子蹙了蹙眉,上下打量了一遍,隻道,“我也沒見過畫上的人,也不知道你們畫的究竟怎麽樣。”


    那掌櫃的一聽此話,立時點頭哈腰道,“王爺啊,這可是小的參照著她原先留下的畫像畫的啊,可不敢有半個差錯兒啊!還請王爺放心。”


    那男子放聲而笑,用手中的摺扇抬了抬掌櫃的頭,笑道,“我是實話實說,的確沒見過畫上的人!你緊張什麽啊?你們畫得好不好,還得我拿去給皇兄瞧了才知道。”


    那掌櫃的聽到此話才鬆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站直了身子道,“王爺若覺得沒差錯了,小的這就給您把畫收好了!”


    那男子輕聲應了句,便轉頭在古董店裏四處閑轉著,他目光流轉處不過是些令他看得厭煩的瓶瓶罐罐,他向來不喜愛著類珍寶,更不愛收集,若非皇帝托他辦事,他想他自己絕不會踏足這樣的地方。


    那男子今年方十九歲整,是當今皇帝的七弟,名曰“隆禧”,兩年前剛剛被當今皇帝冊封為親王,封號為純。五年前他遠在蘇杭,聽聞京中大變,前禦林軍統帥完顏常安造反,攜公主私逃,完顏常安的姐姐完顏霏被貶為庶人,不久後便在宮中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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