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走後,純風和純一、純雨才從帳外跑進來,她們為我穿衣梳妝,很快便收拾一新,走出帳去,準備啟程回宮。


    帳外的草場上已列好了一列車馬,紅爍爍的大燈籠掛在車頭,連馬兒脖上也換了紅色的鈴鐺,今日是除夕,到處都似有訴說不盡的喜慶。


    後宮中人已站在馬車下等候,我走出來後她們才紛紛登上馬車,準備返程。


    我掀開馬車的簾子,險些摔倒,因玄燁正坐在我的馬車中,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眼神中還有幾分不約,或許是方才被我敷衍而生的怒氣。


    車夫已駕起了馬,我才搖搖晃晃地在車中坐好,我側頭望了望堵著氣不肯說話的玄燁,不禁心一軟,湊近前去哄他道,“皇上怎麽了,一言不發的?”


    他轉眸看了看我,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遠處依稀可見,街麵上的百姓在裝點著自己家的房屋,四處皆懸掛朱紅色的彩綢,一派祥和的太平盛世景象。


    “你為什麽不喝那碗湯?”他認真的模樣讓我心慌,這一次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他直直地注視著我,仿佛將我看到徹底。


    “皇上…是臣妾的不是。”我恭恭敬敬地對他說道,他有一絲失望地低下頭去,隻是輕聲說道,“霏兒,現在隻有你我兩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愧疚地挽起他的手來,悄聲道,“玄燁,對不起,我剛才不該拒絕你。”


    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自己的手,我才發覺他左手的食指上有一處傷口,潦草包紮著傷口的紗布上還留著血跡。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抬頭望著他問道,“怎麽弄的?傳沒傳太醫?!”


    玄燁收回自己的右手,假裝無意地望向窗外,“你不用擔心,隻是不小心劃破的,傳了太醫又是麻煩,若是讓太後和老祖宗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頓追究。”


    我一言未發,隻是靜靜地牽起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心疼地將他的手捧在手心裏。


    他轉眸望了望我,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很怨朕?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可以與心愛之人攜手白頭?”


    他苦澀地笑了笑,再次轉頭望向窗外,“世間難得十全十美,朕又何嚐不想和你…”


    我聽到此處連忙捂住了他的嘴,靠在他的背上,雙手將他擁住,“別說了…既然我已認定,此生唯有你才是我心意所屬之人,那我就會接受你的一切…無論要犧牲什麽。”


    車馬回到紫禁城時已是下午,下攆後,各宮人拜別了玄燁及皇後,紛紛回宮歇息,等著晚間的合宮宴飲,想必合宮對飲,共賞煙花,那景象好不熱鬧。


    玄燁略揉了揉眉心,忽想起來除夕前那些大臣們的請安摺子還沒有批完,直皺了皺眉,對我道,“霏兒你先回去,朕看完那些摺子,就去看你。”


    我點一點頭,淡然道,“皇上也不要太累了,若是倦了,就歇息會兒。”


    我話音未落,忽然見遠處跑來一個小丫鬟,李德全攔著她不讓靠近,她卻猛地跪倒,叩頭哭喊道,“皇上您可算回來了!舒妃娘娘那邊…娘娘不好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我一聽到舒妃的名字,立時轉頭去看,見那跪倒的宮女正是舒妃宮裏的芙香,我忽然想起來,今日在北苑的確沒有見到舒妃,誰知她竟是病了。


    玄燁瞬間衝到芙香麵前,焦急地大吼,“她怎麽樣?!她身子不舒服為什麽不派人到北苑傳話!請沒請太醫?!”


    芙香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她麵上滿是淚痕,“奴婢也不知娘娘是怎麽了,隻是用過早膳後就一直腹痛頭暈,現在太醫正在延禧宮…”


    玄燁憤怒地推開李德全,大步離開,芙香連忙跟在了他身後,我隻聽越走越遠的玄燁大喊,“裕勤若是有什麽閃失,朕饒不了你們!”


    我隻是望著玄燁急急走遠的背影,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晚些時候再來看我…怕是沒有希望了吧?”李德全向我躬了躬身,道,“純貴妃娘娘,您先請回鍾粹宮吧。”


    我苦澀地笑了笑,“好,公公也快去吧。”我轉身就要離開,卻被李德全叫住,“娘娘!您等等!”


    我並未回眸,垂首問道,“何事?”


    李德全大抵是無奈地笑了笑,他的聲音有一絲沙啞,“娘娘,皇上手上的傷…是為您煲湯時被刀割傷的。”


    我傾時回過頭去,“你說什麽?那碗湯是皇上親自煲的?!”李德全苦澀地點一點頭,“是啊,皇上見您早早回去休息了,怕您受了涼,見帳中有爐灶,就親自為您煲的湯。”


    我一蹙眉,眼中的淚水卻立時不受控製的往下落,想到他期待滿滿地坐在床邊等我醒來的模樣,再想到他端著那碗湯如同一個孩子般期待的模樣。


    而我卻隻是自顧自地換衣梳妝,完全沒有理會他的用心。他手上的傷口還淌著鮮血,當時我卻絲毫沒有發現。


    我知道對於煲湯這樣的事,本該是他一生都不會沾手的。


    李德全說完隻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正午已過,太陽落入一片灰沉沉的印雲背後,本就寒冷的冬日變得更加涼意襲人,我緊了緊自己的衣裳,匆匆走遠。


    午間我隻簡單地休息了片刻,便趕忙起身更衣。


    除夕之夜我特意選了一件朱紅色的絨襯鎏金紋飾的旗裝,袖口點綴的一團亮黑色絨邊更襯得這一身貴妃吉福雍容華貴,旗裝前綴著的幾縷朱紅色流蘇又讓這一身旗服不失靈氣。


    我又選了一支朱紅色的瑪瑙珠翠步搖戴在耳邊,與身上的旗裝渾然一體。


    今夜,所有妃位之上的後妃的家眷都會受邀入宮,與皇帝、太後、太皇太後一同共度良宵。


    此次除夕夜的宴飲,將於欽安殿舉辦,欽安殿位於禦花園內,夏日有泉水繞廊,冬日有地暖蔓延,是合宮宴飲的絕佳選擇。


    我正欲起身前往欽安殿,忽聽路海從殿外跑進來急匆匆地回話,“娘娘,太醫院的太醫都去了坤寧宮,不知道皇後那邊出了什麽事…”


    一般路海和杜一不會貿然闖入我的暖閣來回話,他今日這樣急促,一定是有什麽急事,我聽到是皇後的事,不禁神經一緊,“沒有太醫留在舒妃的延禧宮麽?怎麽都去皇後那兒了?”


    “妹妹!”我正問著路海話,忽然聽見佟妃的聲音,我抬頭望向院中,見佟妃和惠兒一起施然走進我的暖閣,“妹妹,皇後那邊大概是有什麽謀劃。”


    我蹙一蹙眉,轉眸望向佟妃,“姐姐何出此言?可有證據?”


    佟妃淡淡一笑,揮揮手,便屏退了身後的怡香、熙雯、故笙和純風,我心中疑惑,開口問道,“姐姐,她們都是咱們的心腹,為何屏退她們?”


    佟妃關上了暖閣的門,才對我與惠兒道,“此事絕不能讓旁人聽去,無論她是不是你我心腹。”


    佟妃從衣袖總取出一封信來,放在掌心上展平,道,“我的妹妹冬蕊已嫁入了納蘭府,現在是納蘭漣笙的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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