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貴人?”常安不禁開口問道,“是惠貴人想見漣笙?!長姐,這是為什麽啊?”


    裕親王淡淡一笑,瞭然已明白其中原委,“惠貴人一直待皇上冷淡,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我未語,等他們二人都明白了我的用意後,我才繼續道,“漣笙是外人,不能輕易帶到後宮,安弟,你去求雪絨公主,就說是我的意思,她自然會幫你帶漣笙到儲秀宮。去求公主,一來能有人帶他隨意出入後宮,二來也沒有人敢在人後非議公主。”


    “臣弟明白了,公主一定會幫助臣弟的,隻是長姐,你為何不親自去和公主說呢?”常安問道。


    我輕笑一聲,“無論是我去公主住的雨花閣,還是讓公主來我的鍾粹宮,都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唯有你去找公主,旁人才不會生疑,她們隻會以為是皇上要見公主,你去通傳而已。”


    裕親王開口道,“你放心,我一定護漣笙和惠貴人周全,更不會讓旁人發現。”


    我感動地望著裕親王,用力點頭道,“太皇太後一定不會過問,皇後也不喜歡過問世事,溫僖貴妃此時自身難保,想必也不會再惹是生非,你們隻需留心太後那邊,還有同住儲秀宮的榮貴人就好。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公主帶來的客人。”


    “長姐放心!無論長姐作何決定,常安永遠願意為長姐效勞!”常安拱手,我動情地將他扶起,道,“安弟,你回去吧,皇上和那幾個將士問過話,一定會找你,若不見你定會生疑。”


    送走常安,我身邊隻剩下裕親王一人,他替我拾起腳邊的紙傘,為我撐起,他道,“不問是非,隻要是你決定的,我一定幫你。”


    “王兄,”我忽感到一陣倦意,我自知裕親王對我的那一點不止於知己的情感,而我卻不能給他任何,我對他,唯有虧欠而已,“王兄在獄中時,有一人幾乎舍了命,隻為能救王兄,就算我向皇上求情,也是她來求我的,王兄若有感激她,就去看看她吧。”


    “是誰?”裕親王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我輕聲道,“我在五台山時送給王兄一福字平安符,那是慈寧宮子靜姑娘為你親手做的,就是她肯為捨命求情,王兄去看看她吧。”


    話畢,我再不看裕親王,加快自己的腳步越走越遠……


    為了我自己,我犧牲了我青梅竹馬摯友漣笙,犧牲了視我為親生姐姐的惠兒,我怎會不知漣笙成親,惠兒心裏會有多痛?


    為了我自己,我欺騙玄燁,讓他陪我出宮,利用了願意唯我馬首是瞻的常安,利用了因為我而受盡牢獄之苦的裕親王,利用了心性單純、與世無爭的雪絨。


    隻是若無溫僖貴妃的陷害,漣笙怎會不得已成親?若無溫僖貴妃陷害,裕親王怎會受盡牢獄之苦?惠兒又怎會為漣笙痛徹心扉?


    若無溫僖貴妃陷害,我怎會忍受與玄燁分離之苦?!阿瑪與額娘又怎會為我日日擔心?!


    如此種種,我絕不輕易忘記。


    ☆、與君恩愛兩不疑


    回到鍾粹宮時,窗外尚艷陽當頭,難掩倦意,我便合了衣,倒在榻上簡單地睡去,隻是一想到玄燁的病,心中便一陣難忍,再想到舒妃關懷的模樣,心中更是不快。


    黃昏時分,我才慢慢甦醒,醒來後隻感覺喉中一陣劇痛,劇烈地幹咳了兩聲後,純風便端著一杯清水走到我身旁,道,“娘娘不要想不舒心的事兒了,病還沒好全,倒擔心起別人了。”


    我微微一笑,接過純風手裏的杯子,笑道,“你倒是愈發了解我的心思了,怎麽知道我擔心起別人了?”


    純風接過我手中的空杯,難掩笑意,向我笑道,“除了大人和夫人,奴婢怕是最了解您的心思了!娘娘是因為皇上的病吧?!若奴婢是您,才不會擔心他呢,娘娘難道忘了?他在娘娘病重的時候都做了什麽?!”


    我手下一顫,腕上一對景泰藍的鐲子磕在桌上“嘩啦”一響,我心底最不願觸及的傷心事還是被純風提起,連她這旁觀者都不能忘懷,難道我就能那麽輕易地忘記麽?


    黃昏之際,鍾粹宮中那顆玄燁親自栽種的合歡樹在太陽的餘暉中攏上一層薄薄的金色餘暉,純風姐妹三人陪我坐在廊下欣賞著眼前的絨花,正值靜謐時分,忽聽李德全來傳話,“娘娘,皇上今兒要看摺子,怕是過不來了,娘娘若是倦了,就先休息下吧。”


    “既然如此,本宮不如去幹清宮陪陪皇上,長夜漫漫,他一個人看摺子,著實辛苦。”話畢,我便起身想去小廚房為他準備些滋補的膳食,李德全卻忽然一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攔下我道,“娘娘不必了…那…舒妃娘娘已經去陪皇上了…”


    我站在廊中,背對李德全,聽到他此話我時才徹頭徹尾地明白過來,那種情形就如一盆冰冷的水潑在我身上,讓我從瞬間夢裏醒來。


    我不能忘的往事,他也未必會忘,他是至高無上的人啊,又何苦委屈自己來周全我?舒妃溫婉,體貼他的心意,也不會倔強到惹他心煩,他怎麽會不喜歡?此時的他,更需要像舒妃這樣的人去陪伴,而不是我。


    我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向驚慌失措的李德全笑道,“本宮多謝公公提醒,既然這樣,本宮就不去給皇上和舒妃姐姐添亂了,公公慢走。”


    “是,娘娘也要早些休息。”李德全跪了安,便漸漸走遠,見他就要踏出鍾粹宮的宮門,我忽然大喊一聲,“公公!”


    李德全一驚,急忙回頭問道,“娘娘還有何吩咐?”


    “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要時常提醒著皇上,不要總熬夜看摺子,他的身體會受不住的。”我不知自己說出此話時是何神情,隻見李德全眼底一紅,沉思了良久他才道,“是,奴才一定向皇上轉達娘娘的心意。”


    送走李德全,空中最後一抹餘暉也漸漸消散,我扯下發上的髮簪,疲倦地走回暖閣中準備休息。我端坐在貴妃榻上,望著空無一人的暖閣,神思恍惚間隻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想為他流淚,卻忽然覺得不值得。


    晚間常安來回話,說雪絨公主一口答應下他的請求,明日一定安然無恙地把漣笙帶到惠貴人麵前。我心中才漸漸安穩,有了雪絨相助,我才更多一分把握。


    我不禁嘲笑自己,原以為自己和她們不一樣,到頭來發現,我和她們並無半分區別,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


    常安告辭後,我站定在院中目送他離去,卻聽宮牆上傳來一句問候,“都安排好了,你還擔心什麽?”我循聲望去,隻見裕親王坐在鍾粹宮外的一堵宮牆上,望著我院內的一切,一人獨自飲酒。


    待我發現了他,他才從宮牆上一躍而下,站在我麵前道,“別傷心,我陪你。”


    我眼底一酸,諷刺地笑了笑,難道一定要這樣世事弄人麽?


    我害怕裕親王再對我多說一句話,我害怕直視他真誠的目光,更不敢走進他的心,玄燁已讓我傷痕累累,我害怕在這個時候我真的會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一絲一毫異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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