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忽有一絲不快,腦中浮想聯翩,“替他守護一個人?難道是替他守護一個不能接入宮中的女子?!”


    “我瞞著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連太後也不可以。”玄燁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他守護的…是我的阿瑪。”


    “什麽?!”我心頭一震,“先…先帝?!”


    玄燁輕拍我的肩頭,“當年董鄂妃去後,阿瑪無心留戀塵俗,以死訊昭告天下,實則前往五台山,做了出家修行的僧人。此事隻有皇祖母、裕王兄還有朕知道,當年朕才八歲,尚不知天下為何物,就被皇祖母扶上皇位,如今想想,已過了十年。”


    遙想十年前,我尚在府中同父母安享靜好的時光,如今我依稀記得,十年前,突聞皇帝駕崩的消息,更朝為康熙朝。隻是那時,天下大亂與我又有何幹?隻是對於他來說,他要承擔下所有他父親的重擔,那年他隻有八歲。


    如今的天下,繁榮太平,隻是又會有多少人想到,那是他犧牲了多少個夙夜才換來的呢?


    “玄燁,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有我。”我緊緊將他擁入懷中,他輕笑,“除了皇祖母,你是第一個能讓朕明白真情為何物的人。”


    已行數日,漸漸接近五台山地界,玄燁忽不願再坐在馬車中,叫停了車隊,攜著我手緩緩從車內走下,道,“禦林軍分開進入五台山地界,萬不可驚擾了百姓,朕同純貴妃,各自駕馬入五台山地界,如同旅人一樣,朕不想太引人注目。”


    常安領命,安排隨行的禦林軍散開,分為三路進入五台山,確保不會驚擾到當地百姓。


    常安同李德全陪同我與玄燁駕馬,入五台山地界。玄燁將馬騎得極緩,左右欣賞無人的景色,向我道,“還記得我以前陪你騎馬麽?在北苑,那次賽馬,你輸給我了,今天不想再賽一次挽尊麽?”


    我仰頭一笑,收緊了馬韁,駕著馬走到他身前,“好啊,夫君想比,我自然奉陪。”


    “駕!”我打著馬兒,緊緊收緊了馬韁,腳下踩住馬蹬,一路飛馳,任風掠過耳畔,一路狂奔,見到前方立著寫有“五台山”字跡的石碑後,才勒住了馬,回眸去望,見玄燁在我身後不遠處,趕上來後才道,“這次是你贏了!”


    我欣喜地一笑,從馬上跨下,牽著馬韁同他緩緩走著,玄燁假似無意地握緊我的手,道,“卿駕馬的身姿,無人能及。”


    自雪絨進京後,我一直向她討教騎馬的要領,方才按她說的去做,馬兒果真更容易駕馭了。我向玄燁一笑,“公主殿下曾教過我,所以才有所進益。”


    “以前我在北苑,也教過你騎馬,你都不記得了麽?”玄燁蹙起眉來,我笑著撫平他的眉心,道,“怎麽不記得?沒有你教我,我也聽不懂雪絨講的要領啊。”


    轉眼已到五台山行宮——雲清宮,此行宮乃是皇家每隔五年到五台山祭拜都會下榻的行宮。行宮主官黎雲乃是信佛之人,所以將這所皇家行宮打理得頗具佛教的意味。


    常安同李德全在門外安頓好馬匹,黎雲便引我與玄燁二人進入行宮,玄燁所住正殿名為雲居殿,我起居的宮殿在其右側,名為雲潤堂。


    純風姐妹三人安排宮內大小事宜,路海及杜一也忙碌起來,來五台山前,蘇恆告病請辭,我便準了他休沐。


    玄燁為安頓妥當,便向黎雲問道,“今日裕王兄在哪?”黎雲恭敬行禮道,“回皇上,裕親王殿下在黛螺頂,今日他須更衣沐浴,明日就能前來行宮麵聖了。”


    “嗯,”玄燁隻是點點頭,“王兄近來都好麽?”


    黎雲略笑了笑,向玄燁拱手,“皇上,裕親王殿下除了仍舊不願娶福晉,其餘的都很好。”


    玄燁忽笑出了聲,“王兄他啊,常年住在五台山,當真把自己看成是出家僧人了,至今還不願娶妻,難怪皇祖母整日念叨他!這次回京,朕一定請皇祖母給他指一門親事!”


    我心中愈聽愈好奇,我曾見過這位裕親王,不過是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如今想來,他的麵孔已變得模糊。


    我心中想來,“聽說這位裕親王武功過人,身手在常安之上,他相貌不凡,又出身貴胄,為何遲遲不願娶妻呢?”我取出子靜交給我的荷包,撫摸著上麵的“福”字,“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子靜,明日若能見到他,一定要好好問問。”


    黎雲告退後,玄燁才對我道,“霏兒,明日一早,朕要見幾個五台山的住持,問問阿瑪的情況,女眷不方便在場。明天隻能委屈你先到宮外走走,等裕王兄到了,朕就能同你們見麵了。”


    我來時已注意到五台山各戶人家都在準備三日後的煙花節,街上人群往來,都在買煙花節要燃放的煙花及各式裝飾物品,景象熱鬧非凡,我向玄燁笑道,“你放心,我去街上走走,看他們準備煙花節,我覺得很有趣呢!”


    ☆、天涯何處覓故人


    “霏兒,”玄燁的聲音若有若無,縈繞在我耳畔,我微微睜開雙眼,見玄燁身穿一襲白衣倚在我身側,向我道,“我一夜未眠…在想一件事。”


    我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來,為他披上一件外衣,“什麽事?”


    他無聲地一笑,眉間有些許難言的神色,他斟酌了半晌,才道,“今日我想親自去見阿瑪,你…也一起吧?”


    我淡淡一笑,撫平玄燁因焦慮而緊蹙的眉心,安撫他道,“君至何處,卿隨何處。”


    為避免驚擾當地百姓,天色未亮時,行宮門口就已列好馬車及儀仗,我同玄燁走出行宮時,他見兩列陣勢浩大的儀仗列在門外,便向常安吩咐道,“你們在後麵跟著就好,不要如此聲勢浩大。”


    “是,”常安單膝跪於階前,“隻是皇上,微臣擔心……”


    “擔心什麽?朕能保護好自己,更能保護好你長姐,你還擔心什麽?你就遠遠跟著就行了!”玄燁的言辭間頗有一種埋怨常安跟隨左右而打擾到我們二人的意味。


    常安的神色一窘,卻又不能再說些什麽。


    玄燁不再理會常安,挽起我的手道,“走吧,不用擔心常安,他沒事。”


    我們二人徒步登山,山間溪水蔓延,綠植叢生,雖是冬季,山間的青鬆卻仍舊挺立。山中雲霧繚繞,行至半路忽然下起冰涼的小雨來。


    我呼出一口氣,團團白霧飄散在空中。玄燁並未言語,隻是一把將我摟在身側,我心中瞬時滑過一陣暖流,甜蜜感在心中無所不往。


    我側眸望了望他,見他隻穿一件單衣,不禁質問道,“你怎麽隻穿一件單衣就出來了?!你的病還沒好呢!”


    我一把拉住玄燁,等了等身後的李德全,待李德全跟上來,我向他吩咐道,“公公,皇上的鬥篷你可帶了?”


    “帶了!剛才奴才勸皇上穿上,皇上說什麽都不肯,還得您來勸皇上!”李德全話畢,從身後的小太監手裏取來一件鬥篷,雙手交到我手上,“還請娘娘勸皇上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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