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下身上的鬥篷,笑道:“人難免會遇傷心事,今日就算是破一回例罷。”


    印夕口中連連道謝,我隻邀他坐下,仍命純風給他捧了茶,他似是受寵若驚,不敢接下純風手裏的杯子。


    我拾起桌上的涼扇,道:“和我說說吧,遇見什麽傷心事了?”


    印夕猶猶豫豫,終於還是說道:“格格,奴才…奴才的母親患了時疫,家中隻有長姐一人,著實照顧不過來。還有大人他,大人他…”印夕見我漸漸蹙起了眉,住了口中的話。


    我說道:“我可以理解你,作為子女,父母親染疾,豈有不在身邊侍奉的道理?你且說需要回家去幾天,我自會與阿瑪說的。”


    印夕連忙拱手道:“格格當真是菩薩心腸,奴才想要回家去等母親好了再回來,時日不會太長,還望格格體恤!”


    我伸手從桌上的荷包裏取出自己的銀錢,交到印夕手中,說道:“你平日裏侍奉我阿瑪額娘都是盡心盡力的,如今有急事,我也隻能幫你至此了,先收下這銀子,回去應急用罷。”


    印夕撲通一下跪在我麵前,伸手接過銀子,哽咽道:“格格的大恩大德印夕無以為報!”


    我輕笑道:“你從小就在我們府裏,我隻把你看作兄弟,不要說這樣的話了罷。”我招手,道:“純風,明日再去和管家的顧文孝說去,先借印夕十兩銀子應急去。”


    “是。”純風福身應道。


    “好了,你也該不難受了,明日便可以回家去了。”我微微一笑,望著千恩萬謝的印夕。


    印夕說道:“奴才謝過格格,隻是大人那邊,這幾日命我跟著漣笙少爺的,這樣一來,奴才恐怕不能復大人的命了。”


    欣兒和我同時一怔,我驚道:“跟著漣笙?阿瑪叫你跟著做什麽?”


    印夕自覺失言,卻還是說道:“不瞞格格,大人想,大人想讓奴才看漣笙少爺每日都見些什麽人,若是可以便多領少爺來和格格相處。今夜裏,少爺出了趟門,去見了個姑娘。”


    “荒謬!”我狠狠拍下手中的扇子,怒道,“阿瑪當真是糊塗了!這種事情豈是強拉硬拽能行的!”


    印夕慌忙寬慰道:“格格息怒,要明白大人的用心啊,一切都是為了格格著想啊。”


    “行了,今日你且回去吧。明日與阿瑪額娘告了假,再到顧文孝那裏領了銀子,就回家去吧。”我仍舊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懣。


    印夕跪了安,便退出了凝花閣。


    望著他慢慢退去的身影,欣兒不由得擔憂起來,“妹妹,伯父為何出次下策?哥哥他…難不成!”欣兒似是忽然想起些什麽,後悔莫及,輕撫自己的額頭,道,“他大抵是去會那納蘭芷珠了!我才是糊塗!”


    “納蘭芷珠?”我心下不覺一痛,卻還是極力忍住,“她是誰?”


    欣兒看向我,說道:“便是那即將入宮的秀女,我後知後覺,才發覺哥哥對她有意,可是她,是要入宮的啊!”


    “漣笙…”我忽覺一絲哽咽,想起曾經種種,漣笙也曾經讓我有過託付於斯的想法,隻是如今我們漸漸大了,這想法縱使我還留存著,他卻也已經忘了。


    “無妨,漣笙能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我很開心。”我低頭說道。


    欣兒緘默了良久才道:“妹妹,我方才想,伯父定是不希望你將來入宮,才出此下策的,若是哥哥當真…當真無意娶妹妹,妹妹作何打算?”


    “我,若是躲不過那選秀,便也不必再躲了罷,我想這天下的出挑女孩兒都想著有朝一日能陪王伴駕,所以,就算我入宮選秀,也不會被留下的。”我淡淡一笑,望向欣兒,心裏還是會有一絲失落。


    “霏兒妹妹,你睡了嗎?”漣笙的聲音突然從窗外傳來,我一驚,瞥向窗外,頓了頓才答道:“還沒有,漣笙哥哥有事嗎?”


    “我,我想進去見你可以嗎?”


    我整了整衣裳,打開門去迎了他進來,說道:“哥哥這麽晚了還來做什麽?”


    漣笙站在門口處不再向裏走動,一個人怔怔地道,“霏兒,你肯相信我,對你的真心嗎?”


    我臉頰上傾時熱了起來,故作鎮靜地道,“哥哥待我如同親生妹妹,怎會感不到?”


    “不,我是,我是喜歡你的,你該知道的!”漣笙的語氣漸漸激揚起來,伸出手來牽住我的一隻手,“隻是我不能傷害了她!她一片癡心,隻說要在落選後再來尋我,我不能在她回來以前娶任何人,她一心一意想著落選回來見我,我雖不喜歡她,可她回來後若是見我已經娶了她人,心裏可怎麽受得了?”


    “那你的意思呢?要我等著,還是讓我成全了你和她?”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漣笙心疼地伸出手擦拭掉我臉上的淚,說道:“我要你等我。”


    “如果這樣,我也要入宮選秀了,此番,凶多吉少。”我低垂眼簾冷聲道。


    “霏兒,我來便是想要告訴你,也許我有辦法幫你。”


    “什麽,你說。”我並沒有打起精神,因為我知道


    漣笙牽起我的雙手,說道:“若是想要躲過選秀,不如在選秀前入宮去做女官,等到選秀結束了,再將你迎出宮來?女官可不能參加選秀,而且也隻有滿族官宦家的女兒才有資格去做女官的。”


    我本以為不會有什麽好的方法,聽漣笙如此說來倒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便漸漸打起精神,說道:“也許我願意一試,明日去回阿瑪吧。”


    漣笙欣喜之下點了點頭,說道:“好妹妹,幸好你沒有誤解我。”


    “哪有那麽多的誤解,多想想他人的好處,一切誤解也就沒那麽重要了。”我淺笑道,望著漣笙愈發浮現出笑意。


    漣笙說道:“妹妹到底與她們不同,其實,妹妹將來若是不願意委屈嫁我,我也不會強求於你,隻是不願意看著妹妹身陷宮禁,一生不得解脫。”


    “漣笙,”我輕喚道,他微微點頭,傾耳聽著我說的話,“世事無常,豈是你我能料知的?我也隻願你能一切安好,待我平安從宮中歸來,咱們從長計議,一切都還來得及。”


    漣笙點頭,漸漸鬆開我的手,道,“妹妹早些休息吧。”話畢,便轉身出了暖閣,一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比翼連枝當日願


    次日印夕便已回了阿瑪,又到了顧文孝那裏領了十兩銀子,匆匆收拾了包袱趕回家去。


    我領了納蘭欣兒和漣笙早早候在阿瑪的樂壽堂外,待阿瑪梳洗完畢後進去請安。


    樂壽堂內泛著淡淡的檀香氣息,我見到坐在臥榻上阿瑪後便輕輕福身,朗聲道:“給阿瑪請安。”欣兒也福身道:“給伯父請安。”


    漣笙緩步走進暖閣,也拱手請安道:“給伯父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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