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電影院的大廳裏大多是和他們一樣樸真純如的學生,三三兩兩一堆,嘻嘻鬧鬧,有種目中無人的單純的不自知的囂張,他們混雜在裏麵倒也不是特別另類。


    離開場還有幾分鍾的時候,他們立在列隊裏等候檢票進場,排在前麵的那個女孩不知開了個什麽過分的玩笑,惹得她的同伴麵紅耳赤非要來撓她。


    女孩舉起手來求饒,連連後退,可能是遮不住的嗬嗬嗬的大笑看起來不是那麽有誠意,沒得到當事人的寬恕。


    寧梵在遞票過檢,慕思一時也沒預料到她們冷不防的牽連到她。


    一個重錘落在的慕思的右腳上,像利劍一樣齊刷刷的攻擊,皮肉扭曲鑽心疼,慕思蹲下去捂著腳臉皺成一塊沒攤開的煎餅。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兩個女孩趕忙道歉,一人架一邊想把她扶起來,還沒等碰到人就被隔開了。


    “沒關係,我沒事,你們也是無意的。”慕思和善的輕聲道,雖然鼻尖的細密的汗珠和微紅的眼角不是這麽說的。


    她藉助著寧梵的力量重新站了起來,半邊身子倚著他,曲著腿抬起飽經風霜的腳。


    寧梵對嬌俏女孩殷勤的歉意不管不顧,全然沒看見一般,半牽半抱的把慕思放在了旁邊休息區的沙發上,徒留人家不尷不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慕思擺擺手,微許的笑了笑,讓她們走了。


    因為今天是第一次和寧梵看電影院的緣故,她穿的是一個小跟圓頭的小皮鞋,中間鏤空繫著細細的帶子,好死不死的正好是這個部位遭到了不公平待遇,紅腫破皮不說,還淤青滲著血絲。


    寧梵低著頭,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隻有下巴的半個輪廓緊緊繃著,鼻子成了料峭的山脊,冰冷疏離。


    “我沒關係,隻有一點疼,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們快進去吧,電影要開始了,錯過就可惜了。”


    多說多錯,氣氛瞬間幻化成了冰刃,一刀刀割入空氣裏,唯一的一絲熱被抽走,遁入冰窖,激起一層層寒氣。


    慕思的心情盪到穀底,出師不利身先傷,想要拖著殘軀繼續去看電影也不行了,眼下寧梵不發一語兀自沉默,她也扭頭去看別處。


    兩人僵持不下。


    突然寧梵站了起來,慕思提著一口氣憋著不願理他,也不去看他。


    因視線的錯落,當她木著臉僵著脖子想要控訴他的惡形惡狀的時候,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這人竟扔下自己走了。


    她心裏有氣,憋屈的不行,走就走誰怕誰,腳下卻撒野般跺了好幾下。


    當劇痛從末梢神經傳導到大腦皮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個傷員,蜷縮著身子攥緊拳頭,眼底飆出了淚花。


    不知是委屈的還是疼的實在沒辦法了。


    她狠狠咬了咬下嘴唇,把要有暈染開架勢的液體壓了下去,與她來說淚水是這世上最奢侈也最廉價的東西,她從不想擁有。


    最起碼她還有自己不是嘛,誰也不能把自己拋下不是嘛,她不該奢求,軟弱也不是她的風格。


    她按著沙發靠背,直起一隻腿,跛著腳一顛一顛的往大門口走去。


    短短的一小截路程,她行走的很費力,左邊的腳吃重,酸楚不已,待走到門口時她靠在透涼明晰的玻璃門板上喘著氣。


    她把臉貼在上麵,絲絲涼意迫切地遊進淡漠的軀殼,去中和掉茫茫荒原上的溫度,把暗暗滋生的小火苗扼殺在萌芽狀態,不給它燎原的可乘之機。


    煌煌的光線撲下來,在對麵的玻璃上映出綽綽人影,來來去去。


    她歇過一小會,找回了些力氣,扶著門跳了幾下才輕放下受傷的腳,想要移動到路邊好找一個能搭車的地方。


    一個人影蓋在了她的頭頂,擋住了她的去路,抬起頭,寧梵紋絲不動麵無表情站在她的麵前。


    “寧梵,我臨時有事要先回去了,實在對不起,我先走了。”慕思斂了斂雙眼,裏麵的淡薄換成了良善的光,輕抬唇角。


    慕思調整自己的重心,兩腳平抬一步步越過他,可她這份孤勇和悲壯被寧梵的一個動作打破了。


    和他擦肩而過時,自己腰間突然攬上來的手臂妨礙了她的氣勢,身體猛的一個翻轉,她就直接跌入了寧梵的懷抱。


    低呼卡在唇齒間不得而出,心口砰砰直跳,怕跌倒雙手不自覺的一個迴轉在他頸後交叉。


    她的頭貼在起伏的胸膛上,目光所及之處是他上下滾動的喉結和修長不設防的脖子。


    一失一落間,慕思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心情來麵對他了,索性靠在的懷裏閉上眼。


    眼睛失去了光亮,雙耳的觸角靈敏清晰起來,她能感覺到喉結滑動的軌線,和胸膛跳動的滾燙著速度和頻率,被壓製在衣服下麵迸發不止的氣息。


    慕思感覺到了,他生氣了,可他為什麽生氣她不得而知。感覺到身體下傾時,她睜開了眼,他們到了兩棟大樓間的街巷中。


    她鬆開吊在他脖頸上的雙手,推搡著他邁著一隻腳想要下來,他無聲的拒絕了,把她放在椅子上才撒手。


    寧梵不發一語的蹲下,解開她輕巧小腳上的鞋帶,褪掉鞋子,開始處理那一片慘不忍睹的皮膚。


    有了上次的經驗,慕思咬著牙硬是沒出聲,也不去看他的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心底卻隨著痛感一分分暖和起來。


    感覺到他挨著自己坐下來,微微嘆了一口氣,慕思扭頭過來看著他,知道自己冤枉他了,這場氣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了無聲息。


    癥結在於自己太捕風捉影動了心結,他又太悶一句不吭,今天該對病下藥,打破砂鍋了。


    “你怎麽了,如果是生我的氣了,我道歉。”慕思柔柔地看著他,“對不起,不過你也要告訴我為什麽生氣,我以後就不會再犯了。”


    寧梵感覺堵在自己心口的悶氣就這麽輕鬆鬆的潰散了,她的一個眼神都能輕易的打破他最堅硬的盔甲。


    “不管你的事,我生自己的氣。”他展了展眉頭,“你每次和我出來都會受傷,是我不好,沒能保護你。”


    這什麽跟什麽,這也能怪在自己頭上,慕思被噎得頓了一下。


    回過味了,心酸得不行。


    “那都是意外,和你又有什麽關係,要按你的算法,豈不是是我自己沒長眼,非要往前湊,不作死自己不罷休。然後末了回頭再生自己一通大氣,不把自己氣死不算完,你是這個邏輯嗎?”


    “不是,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他們撞上來,你隻是沒有防備而已。”寧梵挑眉立馬反駁。


    這不是道理都懂嘛,幹嘛死擰著自己不放。


    “不幹你的事也不幹我的事,純屬意外,大不了以後我們去人少的地方或者沒人的地方,我就不信還能碰到什麽倒黴的事。”她歪著頭淺淺軟軟的笑著。


    去沒有人的地方,兩人要幹些什麽,寧梵毫無意外的想到了別的什麽不可描述的畫麵,臉騰得一下燒起來。


    慕思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有歧義讓人浮想聯翩的話,隻是能感覺到寧梵的灼灼的望著他,就算中間有厚厚眼鏡做屏障也擋不住,然後不太自然的從她臉上滑過,順著衣物的流線伏在了腳尖,咽了咽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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