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原君遊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準備揮刀時,林慮忽然喝道。


    我和原君遊都鬆了口氣,擦擦額上冷汗。林慮快步走到那年輕人麵前,竟一把撕掉他臉上一叢又黑又齊整的鬍子,在他臉上又捏又摸,而後托住他下巴笑道:“真是個難得的俊俏娘子。”


    再看那年輕人的臉時,我一下子認出她來,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她竟會出現在此地。


    她此刻滿眼都是淚光,望著林慮哽咽道:“是你,真的是你,你竟要殺他,你怎麽忍心?”


    聽這話,這二人似乎相識,可這明明不可能。


    “你是誰?你認得我?”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她不答,隻是有些沒頭腦地問林慮道。


    “很好!”林慮答道,皺著眉,應是在想自己是否忘了什麽故人。


    “那就好。”她聽了笑了。


    她又看向我微笑,我無奈,走上前去說道:“妹妹,不在家裏好生呆著,怎麽上這來了。”


    她聽了一愕,繼而笑道:“自然是擔心兄長了。”


    “你們是兄妹?”林慮問。


    “是,二首領要殺,還是殺我這蠢才好了,我妹子還小。”


    “罷了,山中還缺個大夫,至於這小娘子,就留下來伺候我,這裏盡是些粗蠢漢子。女人太少,尤其是漂亮女人。”林慮側過頭,直勾勾地盯著那小美人,眉眼已是笑彎。


    “至於你,我原本想讓你做個首領,但你既連個人都殺不了,隻好先做個小頭目了。”她又對原君遊說道,穆厲三首領跟在林慮身後,有些怨毒地瞪了他一眼。


    原君遊見了便朝穆厲翻個白眼,林慮卻以為這個白眼是衝著她的,舉起手來眼看就要賞原君遊個大耳刮子,手掌卻頓在空中始終沒有落下,冷哼一聲,一把摟過新得的美人走了。


    “蒼天啊!大地啊!”


    “萬萬沒想到,我原行思一世磊落,今日竟幹下這強搶民女的勾當。”


    “我說你這人也忒不仗義,有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姊妹,也不想著替兄弟做媒。”


    “日後本少俠向人家負荊請罪時,你可得為我多說兩句好話。我今日算是把她得罪透了。”


    “……”


    人群散後,原君遊對著我長籲短嘆,愁眉苦臉,如喪考批。


    “那是壽昌公主殿下,不是我妹妹。實話跟你說吧,我兩個姊妹長得都不好看。”瞅著四下無人,我壯起膽子悄聲對他道。今日這話要是傳到家中兩隻雌老虎耳裏,我便死了。


    “公,公主怎麽會來這?”


    “你問我,我問誰?”我無奈道,也不知被帶走的小公主此刻如何。她若隻為林慮鋪床疊被,燒洗腳水也都罷了,但若以千金之軀為其暖床可有些不妙,大大不妙。


    “對了,如今你我都被困在這鬼地方,蓮若豈不是無人看顧,她的毒可還沒解。”


    “蓮若用藥之後,雖然還找不到根治之法,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雲夫人恐怕容不下她太久,鴇母都重利,沒有長年養個病重姑娘的道理。”


    “那倒無妨,雲夫人再怎麽無情,恐怕也不會真置蓮若於不顧,那畢竟是她親孫女。”


    “什麽,蓮若是她孫女?”我以前隻知雲夫人是綰雲樓的鴇母,蓮若被她轄製,卻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層關係。更想不到那個身姿體態都如少女的雲夫人竟已是這樣老了。


    ☆、綠衣


    “殿下究竟為何會在這裏?”我獨自在藥王洞中看了許久的醫書,無意中抬頭往外看時,就見壽昌公主站在風日裏,她身後是茱萸峰翠的林木和清的雲煙。


    “自然是擔心先生了。”我迎了出去,向她行禮,聽她這樣答道。


    “公主的侍從呢?”


    “若是有一大群侍從和婢女的陪同,我又怎麽能來到這裏。”


    “可是陛下不會擔心嗎?”


    “聽聞陳州有了反賊,他最近一直很忙。再說,從小到大,我一年中,總有那麽幾個月是不願見任何人的,畫簾她們可以輕易為我瞞住。”


    “公主身體虛弱,怎麽可以孤身不遠百裏來到這裏?”


    “我想來找你,就來了,刀山火海也攔不住。”


    我聽了這話心驚,不知怎樣回答,便顧左右而言他:“公主從前是否與二首領相識?”


    她微微頷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一聲嘆息之後又道:“不過她早已忘了我。往事不提也罷。”


    可壽昌公主久處深宮,又怎會與山匪是舊識。尋思了半天,終於想起一個可疑的人來。當年的清河公主既然是被燒得麵目全非,那也就讓人無法辨認,有李代桃僵的可能。我暗自猜測,林慮是否會是公主,壽昌公主的堂姐,大梁廢帝朱文珪的女兒。從行事的手段上來看,她倒是頗有大梁□□遺風。


    “你就住這裏麽?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她走進山洞,左右看看。


    “真的是為我採藥才到雲台山來嗎?”她又問。


    “不是。”我如實答道。


    “我其實知道你是為什麽來的,在見到二首領那一刻就知道了,她還是那麽美。”壽昌公主道。


    的確,她還是那麽美,盡管脾性與我回憶中的那女子截然不同,但她還是那樣美,不對,她們此前真的相識,林慮必是清河公主無疑了,可壽昌公主又是怎麽知道我為了林慮而來。


    一抬頭,見壽昌公主抱著那古琴,低頭癡癡地看著。


    “公主小心!”我急忙道,生怕弦上的毒傷到她。


    “這琴很重要?”她輕輕放下琴,也低下頭。


    “是很危險。”我答道,又有些疑惑,我這是怎麽了,梁帝的公主被神鬼不知的毒死在這裏,明明很好。不對,她是要死的,不過不能這樣死,唯有那個方法才能算作為景川討回公道。


    “能為我彈一首曲子嗎?隻為我一個人。”她問,仿佛隻是自言自語,不帶任何希冀。


    可我隻會彈的那一首曲子,又怎麽能在人前演奏,但聽了壽昌的那聲音有些不忍,又想起我丟下還在生病的她,扯謊來了這裏,她這麽遠來尋我,也並不生氣,我又怎麽能拒絕。


    “好,不過這裏太暗了,還請公主移步。”我猶豫一會後終於還是決定為她彈琴。


    出了山洞,就有一陣風過來,我嗅到林間青草和野花的香氣,聽見風穿林而過聲,林間鳥鳴和蟲吟聲。


    壽昌公主端坐在一顆梓樹下的青石上,微笑著望著我。


    我也挑了塊青石坐下,與她相對坐了,撫弄起琴弦來。


    我想此刻隻是為她彈琴,但還是再次回憶起自己的前世來。


    是熱浪滾滾,飛沙走石的一天,一個少女自飛揚的塵土中走來,進了酒館,想要沽些酒。我認出她來,因為她的綠衣,更因為臉上那一大片抹不去的紅色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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