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裏,楚天惠趴在阮姨娘的肩上哭得好不悲戚,直到下人傳話說姑爺已至大堂,兩人仍不願分開。到最後還是阮姨娘好勸歹勸地為女兒蓋了蓋頭,將人摻了出去。


    楚天惠去了正廳,寧雲卿這幾個看熱鬧的人也悉數回去,楚天藍記得楚天惠走時臉上的潸潸淚痕,莫名有些發堵,她問寧雲卿,“姐姐,為什麽二姐出嫁要哭得那麽傷心?”


    楚天藍年紀小,寧雲卿不想她心頭染上陰霾,便點著她鼻尖笑道:“怎麽,我家藍姐兒也想要嫁出去了?”


    楚天藍臉一紅,推開她的手,窩進了她懷裏,“哪有,秋玄姐姐,她欺負我。”


    跟在一旁的褚秋玄噗地一笑,打趣地問寧雲卿,“做什麽欺負我家藍姐兒?”


    楚天藍見有人撐腰,也抬頭質問:“就是,人家明明在請教問題。”


    妹妹的包子臉實在可愛,寧雲卿輕手掐了掐,笑道:“好,好,是我的不對。藍兒,女孩子出嫁都是要哭的。”


    得了答案楚天藍反而怔住,不解地眨了眼睛,寧雲卿輕摸了摸她頭,將她送回了屋。回去的路上褚秋玄問她,“那你呢?你出嫁時會哭麽?”


    寧雲卿回眸看她,忽而卻見她望著遠方輕輕彎了唇角,“你若出嫁,我是會哭的。”


    寧雲卿凝視著她,默了許久,伸手輕拍了拍她,“想這些作甚?回去吧。”


    ※


    楚天惠出嫁後,楚家莊頓時清靜了許多,不過這隻是表象,亦可以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日楚天惠回門,著了一身綾羅綢緞,頭上插滿了金色鳳釵,像隻光艷的孔雀一般站到了寧雲卿麵前,當著楚府眾多女眷的麵,誇耀著劉灃的好,劉府待她有多重視,寧雲卿知道這人是在同自己炫耀,她瞄到楚天惠頸上厚厚的脂粉,輕輕笑了笑,“那便好。二妹過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一拳頭打在軟棉花上,楚天惠沒了再炫耀的興致,又待了會兒便回了阮姨娘那裏,一進屋她便扯下了頭上的朱釵,賭氣般摔在地上。阮姨娘瞧了,連忙走過去,問:“怎麽了,我的兒,方才不是好好的麽?”


    楚天惠坐在榻上,坐著坐著眼角倏然噙了淚,看到阮姨娘更是忍不住撲倒了她懷裏,“姨娘,劉灃他是個畜生啊!”


    阮姨娘的眉一顫,忙摟著女兒問:“發生了何事,你慢慢告訴姨娘。”


    楚天惠掬淚道了新婚夜的事,那夜劉灃喝了許多的酒,沒有去她的屋,而是去了他妾室的房裏過夜,她氣不過就帶著丫鬟去找,到那妾室房裏便甩了妾室兩巴掌,正要拽劉灃回屋時,誰知他竟發了酒瘋,掐著她脖子說:“小浪蹄子,娶了你你就是爺的人了,以後爺就是你的天,爺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你不過是個庶女,還以為自己是嫡小姐了?真是晦氣,如果不是你,爺早就娶到楚家大小姐了。”那時要不是丫鬟將楚老爺和楚大公子喊來,隻怕楚天惠就交代在那了。


    “嗚,姨娘,雖說事後公爹親自與我賠了歉,劉灃醒酒後也和我告罪了,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哪裏不如楚天玉了?難不成就是出身麽?憑什麽我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新婚夜還要受她的氣?”楚天惠越說越不甘,眼裏戾氣猝現,“姨娘,你說她楚天玉一個沒娘的孩子,能嫁給誰?”


    阮姨娘醒悟過來,望著女兒道:“自然是聽主母的,惠兒你放心,姨娘說過會讓她遭報應。怎麽說你如今也是劉家的正妻,若是她楚天玉嫁與人為妾,如何比得上你?”


    楚天惠扯了唇角,“是啊,來劉家藥堂看病的人眾多,聽知府家的下人說知府多年無子正要娶個妾室,若是有了這門親事,我們楚家與皇家的生意興許便牽上了線。”


    “我兒言之有理。”阮姨娘附和,眸裏閃著陰光。


    ※


    “姐姐,姐姐!大事不好了!”


    寧雲卿正窩在榻上看書,門外就跑進一個包子臉小姑娘,寧雲卿記不清人臉與聲音,她細細看了看,發現這人走路生風,也沒一下子撲倒自己懷裏,料想應是另一個包子妹妹楚天青,她置了書,問:“青兒,怎麽了?”


    楚天青一臉焦急,望著她道:“出大事了!姐姐,我剛在母親那裏,聽到阮姨娘提議要將你許給知府做小妾!”


    寧雲卿的眉微蹙,她記得按原著自己是嫁給了一個風流成性的渣男,這次知府是怎麽回事?她問:“你還聽到了什麽?”


    楚天青搖了搖頭,“阮姨娘來了,母親就將我轟走了。姐姐,那知府雖說是大官,可到底一把年紀了,你不能嫁給他啊!”


    寧雲卿苦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我說不嫁,就能不嫁的。”


    “那你快去求父親和母親啊。”楚天青分外焦急,伸手想要拉寧雲卿下榻,這才回過味來,她姐姐的腿傷還沒好呢,又氣得跺了跺腳,“唉,還是我先去求求母親吧。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嫁出去。”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寧雲卿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輕輕笑了笑,“什麽不讓我嫁出去?說得就像暗戀我一樣。”


    “誰暗戀你?”楚天青前腳剛走,後腳褚秋玄就踏進了門,隨意往榻上一坐,她便望著寧雲卿笑,“怎麽我家大小姐似是很招人喜歡?”


    寧雲卿笑著附和,“是啊,阮姨娘喜歡我,喜歡到想讓我嫁給他人為妾呢。”


    “什麽?!”褚秋玄微怔,細問了她詳情,聽她說罷,輕輕擰了眉頭,“這家人還真是不分青白,分明是自作自受,還要賴到你身上。不過母親會聽她的話將你嫁給老頭子?”


    “說不準,畢竟是後娘。”寧雲卿調侃。褚秋玄白了她一眼,“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眼下我們都給聽她的,若她真要你嫁,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寧雲卿的嘴上噙了笑,“你該是知道我會怎麽辦的。”


    ※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身影從外麵鑽了進來,她未開口,屋裏的許梓柔便問:“從你姐姐那裏回來了?”


    楚天青點了點頭,走到許梓柔身邊坐下,自顧自斟了杯茶,“嗯,她挺淡定的。”


    “她那個身子想不淡定也難。”許梓柔搶過楚天青斟好的茶,輕搓了搓杯沿,這才抿了一口,“剛從她那出來就往我這兒跑,你也不怕她多想?”


    “不怕。”楚天青又拿了杯子斟了一杯,微彎的唇角帶著狡黠,“我來這兒她知道。”


    許梓柔知道這話的意思,眄著楚天青道:“拿求情做幌子欺騙人家小姑娘,你還真是個反派。”


    楚天青側過身對她笑了笑,“母親,現在我才是小姑娘。”


    許梓柔啞然,抬起手往天青小姑娘的包子臉上狠狠掐了一把,“私下時不準再這麽喚我,小姑娘。”


    “好的,後娘。”楚天青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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