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鳳玄聽得一驚,“你還會畫法陣?”寧雲卿頷首,“會是會,不過還沒有試過,興許有用。”


    尹鳳玄撇了嘴,麵露不愉,這人怎麽這樣啊?說話沒個擔保,總讓她擔心。沉聲問過所需素材,尹鳳玄招呼府上下人買了來,大方道:“現在我的身體暫時歸你了,你去做吧。要是失敗,我……”她指了指心口,“我就把你從這裏趕出去!”


    寧雲卿依著她的話,借了她的身子,直接將指著的手覆在心口,“放心,我可捨不得走。”


    “哼。”尹鳳玄將手挪開,臉色不經意紅了,“隻是讓你畫符,別亂自作主張。”


    “是是是。”寧雲卿笑著應道。


    ※


    夜無聲無息的深了,柴房多是木材,沒有留燈,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黑暗令徐昌瑉不安,他倚在柴房門口,輕輕喚了聲,“衙役大哥?”


    門外沒有回應,須臾後,不知哪裏起了一陣妖風,吹得窗扉呼呼作響。心中有鬼,徐昌瑉不想再待在這隻能透進些許月光的房子,大力推了房門,門外有鎖,隻聽咯吱聲,卻不見門開,更是令他心驚,不住地喊,“來人,我身子不適!”


    話音落下,竟有了回應,“昌瑉哥,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呀?”聲音婉轉,帶著擔憂,是個溫柔女聲,徐昌瑉感覺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他攢著護符,貼著門,想自己是不是將風聲當做了幻聽,樊道長跟他說了,已然在府內設了法陣,便就是府裏人撕了符咒也還做效,不可能會再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徐昌瑉喃喃自語,耳邊聽不到聲音,漸漸放鬆,隻是這口氣剛舒了一半,門外就又響起了女子的笑聲,“嗬嗬,昌瑉哥,你瞧今晚的月色多美啊,你以前可是會拿著水桶為我盛月亮的啊,如今怎麽娶了他人?”


    “咯咯。”這是牙齒打顫的聲音,徐昌瑉大力拍門,似是想將門砸開,“來人!快來人!有……有鬼!放我出去!鳳玄!”他想尹鳳玄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娘子,念在夫妻情分,也會來相救,未料這親昵的稱呼卻遭了寧雲卿的不悅,刮進來的風更重,笑聲越加可怖,寧氏的聲音妖冶又詭譎,“昌瑉哥,你在我麵前提別的女子,便不怕我不高興麽?”


    “雲……雲卿。”徐昌瑉哆哆嗦嗦,雙手緊緊攢著道長給的護符,口氣已然軟了下去,“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看在我往日待你還好的份上,饒了我吧。我每月都為你燒紙。”


    “昌瑉哥,你的嘴還是和以往一樣甜。”寧雲卿輕聲笑著,徐昌瑉覺得有戲,訕訕回應,說著好話,說著說著他突然發覺身後有人拍他,牙齒再度發顫,他不敢回頭,緊緊貼著門扉,突然門扉上的窗戶紙破了個洞,他來不及閉眼就看到了外麵景象。


    外麵很黑,漸漸又多出了白,黑色的東西動了動,他才發現原來是眼球。有人來救他了?徐昌瑉心情振奮,搖著門便喊,“快開門!我要出去!”


    話音未停,眼前的景象越加複雜,那雙眼向後挪去,現出了一張完整的臉,那張臉慘白,眼角嘴角還留著鮮血,徐昌瑉想要驚叫,可卻發現自己竟然嚇得動彈不得。他看到了寧氏的臉,死不瞑目的臉,進而又看到了寧氏的人,抑或不能稱為人,寧氏披頭散髮得飄在門口,掛著血的鮮艷紅唇帶著笑,塗著蔻丹的手輕勾,笑容妖冶,看得徐昌瑉心驚膽跳,直接便尿了褲子。


    “昌瑉哥,我來尋你了。”


    笑聲落下,徐昌瑉一眨不眨的眼睛徹底僵住,翻著白眼,嘭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這就不行了。”寧雲卿有些不盡興,抄著手覷向裏麵,同樣抄著手的還有處在一旁的尹鳳玄,眼睛看不到,她僅能聽到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好微抬下巴催促,“好了沒?”


    “好了。”寧雲卿不想小姑娘等太久,轉身飄了回來,即便小姑娘目不能視,她還是在轉身時換了模樣,不再駭人,反而透著清麗。感覺她走了過來,尹鳳玄問道:“你把他嚇死了?”


    寧雲卿笑著回道:“沒有,這小子做賊心虛,嚇暈了。還是留給嶽丈大人處治。”


    “哼。”尹鳳玄撇了撇嘴,“誰嫁給你了?”


    “我可是聽你喚過我相公了。”寧雲卿撫著她的臉,“不許賴帳。”


    好涼。尹鳳玄眉微蹙,因著法陣效果,寧雲卿在府裏已然可以化形,可惜她還是看不見對方的臉,雲卿長什麽模樣,是嬌俏可人,還是溫婉柔和?


    府衙圍牆的磚瓦嗦嗦作響,尹鳳玄和寧雲卿均皺了眉頭,尹鳳玄催促,“快進來!”


    寧雲卿知曉尹鳳玄是擔心自己一個魂魄會吃虧,如果能借著她的身體,道長多少會有些顧慮。她的眉眼微彎,顯得很是柔和,隻是說出來的話,卻沒個正經,“進哪?”


    “進我身體。”尹鳳玄不明白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她怎麽還有時間明知故問,半天沒個舉動又催道,“快點!”


    “噗嗤。”寧雲卿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家小姑娘如今還當真是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這段子以後若是講給都記起來的她聽,隻怕要羞死她。


    “笑什麽,快點啊!牛鼻子要尋過來了!”尹鳳玄急的尋她,手指觸到冰涼,忙將她往自己這靠。寧雲卿知她擔憂自己,忍了笑意,回了句,“鳳玄,我進來了。”身形消散,她化作一縷青煙回到了尹鳳玄的體內。便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道袍的男人持劍躍入府中,對著兩人斥道:“妖孽!”


    ※


    “大人,護城河裏撈上來一具女屍。”有一衙役稟報。


    知府大人皺了眉頭,起身要去,邊走邊問:“可確定了身份?”


    “巧了,這人是從咱府上走的。”衙役回道。知府大人眉頭深鎖,已然確定了人,“蔓兒?”


    “是。”衙役應著,跟著知府大人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知府見狀忙道,“有什麽發現講便是。”


    衙役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開口,“大人,這蔓兒姑娘,我瞧著……和青樓裏的有些像。”


    知府大人微怔,若是蔓兒真是青樓裏的窯姐,那徐昌瑉豈非是故意將她迎進門?這個徐生還真是不可貌相!知府大人麵色陰沉,衙役卻在旁邊嘀咕,“大人,小人……小人之前就覺得有些像,不過人有相似,她又換了妝容,我也不敢認定,怕害了人家清白,可不是知情不報啊!”


    衙役本就不是什麽上九流的行當,雖是公差,後代卻明令不可參與科舉,對於這個喜好吃花酒的衙役,知府大人無暇搭理,徑直走了出去。


    ※


    知府後宅,寧雲卿二人正和樊道長僵持著,樊道長橫眉冷目,劍尖直指尹鳳玄,義正言辭道:“尹小姐,莫要被妖邪迷了眼,助紂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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