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我賜予你的婢女丫鬟你從來未多看過一眼,就連宿在她人處,竟都無”


    “唉!”皇帝又嘆氣,踹了一腳翻倒的案頭,像是踢在李落的身上。


    果然,信鴿傳出去的消息到了皇帝手中。


    李落心中有數,終於滿目悽然,哀嘆道:“父皇,您就隨兒子去吧,兒子兒子也無顏見您,無顏見列祖列宗。”


    說完,他伏地而泣,哭的傷心。


    這一哭,皇帝的氣就消了一半:“朕還沒拿你撒氣,你倒是先哭起來了。”


    “父皇保重龍體,兒臣隻是哭哭自己,若父皇嫌兒臣煩了,兒臣便不敢再哭了。”李落收了淚,卻比方才更加悲戚。


    “罷罷罷!”皇帝走上前提他起來,手指點著他的頭,“你呀你,還不許父皇說你了?”


    “父皇說的對,兒臣的確有辱身份。”李落戚戚然,抬袖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擦幹淨,乘皇帝不注意,悄悄將一塊帕子往袖子裏塞了塞。


    “知道有辱身份,也學著那些紈絝廝混?”皇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要記住,你是皇子,是身份尊貴的皇子,怎麽能如此放肆!”


    “兒臣記住了。”李落道。


    “回去,將那些人都遣散了,不要再這樣叫父皇失望!”皇帝道,“朕幾個皇子裏頭,就數你的天分最好,不要作踐自己。”


    “兒臣銘記。”李落道。


    皇帝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和藹了起來:“你就是該找個王妃,好好管教管教,也能讓朕省省心。”


    李落指尖微僵。


    “同朕說說,你中意哪家的姑娘,不如朕替你指個婚,也好了卻了朕與你母妃的心事。”


    皇帝的臉色,向來變化無常,前一刻還大怒,這一會就開始說親,前後完全就不像是一個人。


    第304章 寒毒


    “兒臣沒有中意的姑娘。”李落將拳握緊,手背隱隱發白。


    “落兒,你這樣可不好。”皇帝苦口婆心,“你別看你三哥才剛剛娶親,他後院裏的女人可不少。要不是嫡出得是長子,他的孩兒都該和朕的小十九差不多大了。”


    “兒臣不想娶妻。”李落不為所動,一口咬住不肯鬆動。


    皇帝這才覺得有不對的地方:“落兒,你為何不想娶妻?”


    聯想起李落從未碰過哪個女人,皇帝心中有了一個最壞的想法。


    李落鬆開已經掐得發紫的手掌,雙手伏地跪了下來:“請父皇諒解兒臣不孝之罪,還請父皇給兒臣留一些體麵。”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皇帝隻覺得眼前發灰,竟生出一股淒涼來。


    他低頭掃了一眼李落,隻覺得心念俱灰:“你怎麽不早些與父皇說?”


    李落沒有抬頭:“父皇當以江山社稷為重,又何必為兒臣的事傷神。兒臣本不孝,豈能再添上一層不孝?”


    皇帝緘默。雖然他可以為了手裏的權利犧牲自己的任何一個兒子,卻不意味著他不想當一個好父親。


    前頭的幾個孩子,他是看著大的,那個時候他還不是皇帝,愛護的要多一些。後來孩子越來越多,他對這些孩子的感情就淡漠了。


    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這樣的折磨。


    終身無子嗣,怎麽會有爭皇權的心?別說爭奪,怕是心都灰了吧。


    “好孩子,起來吧。”皇帝嘆息,“你不是尋了一個神醫,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落起身,低頭理著自己褶皺的衣服:“能治好寒毒,保住兒臣的性命,已是萬幸。”


    原來,傷了他身子的,是那時候的寒毒啊。


    皇帝是知道李落的寒毒的。說起來,這寒毒還是因他而起。


    自古帝位之爭就激烈。當初自己剛繼位,遇見兄長不死心,往貢上的糕點裏加了這種奇毒。


    此毒當時不會發作,隻會隨著日子的推移而顯現,到時候就無可考究。


    可笑的是,自己並未先嚐,而是賜給了當時懷著身孕的林昭儀。


    巧合之下,寒毒被她腹中胎兒盡數吸取,帶出了體外。


    可以說,李落的寒毒,本該是皇帝自己受的。


    “你府上不是還有個夏溶月?她可知道你的事。”皇帝想起了一件事,問道。


    “她知曉。”李落眉宇間皆是隱忍,叫皇帝愈發心痛。


    “你的這件事,少一個人知曉便少一分好處,若是個正經官家女子,怕很難瞞得住。”皇帝大概明白李落為何不願娶妻。


    是個男人,都不會希望這件事揭露出去。


    李落眼神黯淡了下去。


    “其實,夏溶月原本的出生門第也不低。”皇帝瞧著李落的臉色,“她生在夏府,長相也是上乘,加之她又知道這件事,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李落的唇咬得發白,籠在袖子裏的拳頭卻悄悄鬆了幾分。


    見李落不願,皇帝又勸:“雖說她現在門第有幾分尷尬,但她也是戚家的血脈,前些日子戚將軍還問朕討過人,若是將她安在戚家名下,也不算委屈你。”


    李落的臉色好了些,卻還是有幾分不情願。


    第305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皇帝見他不滿,又道:“她的身世確實不太適合做王妃,可你的身邊總空著人,會招人懷疑,不如朕先讓戚家領回她,再破格封她做個郡主,如此一來,便沒人敢小瞧她了。”


    確實,將一個被夏相踢出祖籍的姑娘正兒八經的迎進門,是委屈自己兒子了。


    皇帝心中的愧疚又添了一層。


    李落這才作揖:“謝父皇。”


    隻是那臉上的表情,實在算不上高興。


    “快別不高興了,不然朕就要治你個不學無術的罪。”皇帝佯裝惱道。


    “是,父皇。”李落臉上平靜的一絲起伏都沒有。


    “過些日子朕會讓戚家接她回去,再指婚與你,到時候你不許一個苦臉,叫別人見了笑話。”皇帝道。


    “是,父皇。”


    “退下吧。”


    李落行了個禮,慢慢回身,退了出去。


    外頭九墨正候著,丫鬟替李落披上了一件狐裘。


    李落低著頭,半張臉埋在白絨絨軟綿綿的狐狸毛中,掩去了一臉的笑意。


    皇帝多疑,卻盲目的相信他自己。


    而自己從頭到尾沒有說明白,更沒有解釋,反而處處誤導他,叫他以為自己有不治之症,故而進了圈套。


    這,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道理。


    李落很想放聲大笑,可惜身處皇宮,一舉一動皆在眼皮底下,不可露出半點端倪。


    出宮後,李落才對九墨輕聲道:“府上的那個三皇子的小廝,也不用留著了。”


    原來,呈奏章的,是三皇子的一個心腹大臣。借他的手叫父皇相信這件事,再合適不過!


    皇帝此刻卻在等著王保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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