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你要聽話啊,做個好人。”


    殷年的手鬆開,頓在原地,靜靜的看著自己的下手獵物離開,他想,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的屢教不改,所以上天才會想要收走這個送給他的禮物。


    少年忽然的蹲下來,將頭埋在臂彎之間,雙手痛苦的抓著頭髮,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大概是因為他像個瘋子,穿著也不是很好,上麵弄著背蒼涼去醫院的時候弄上的穢物,像個小乞丐,所以路過的人有看他可憐,便丟了硬幣在他腳邊,他抬頭,幾乎感覺到了羞恥,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丟給他錢的人,那人被嚇了一跳,罵了句‘神經病嗎?’然後就跑了。


    殷年看著那一塊錢,不知道想了些什麽,過了好幾分鍾才撿起來,放進褲子口袋,垂著眼睛,走到角落將外套脫掉,隻穿著裏麵灰色的線衣並且隨隨便便的拿了個別人不要的一次性碗,重新混入人群。


    他露著自己那殘掉的一隻耳朵,假裝啞巴,將自己的從前看的比什麽都重的尊嚴也一同踩碎了藏起來,裝成一個成功的乞丐,抖著那生著凍瘡的手對著過路人笑。


    過路人沒見過笑著要錢的乞丐,不少人避之不及,也有慷慨的,到最後殷年被這片兒的乞丐頭子頂上,趁著殷年走到沒什麽人的地方時,一腳就將殷年踹進了死胡同,一老兩少都麵色不善的看著殷年,說:“你小子時混哪裏的?知不知道在這裏討飯都是各有各的地盤?”


    老傢夥說話完了,就對身邊兩個少年擺擺手,兩個小夥子穿的比殷年爛,瘦成骨頭架子,可是那眼神卻完全不像是窮困的人家。


    殷年被踹髒了線衣,拍了拍褲子站起來,回頭想要看看自己後麵到底髒到什麽地步了,卻看不見,隻好先脫下來,然後把後背上的那個腳印拍幹淨,完全沒有將這一老兩小放在眼裏。


    老頭子感覺到被忽視,臉上掛不住,卻也不在乎殷年這個有恃無恐的樣子,對身邊的兩個小夥子耳語了兩句,就走了出去,守在死胡同口裏麵,剛轉身,裏麵就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老頭子站在門口嚼著口香糖,大約五分鍾裏麵就結束了。


    他還挺意外,高興的轉頭回去,就被殷年掐著脖子扯進了胡同,就連聲音都瞬間消失在熱鬧街道中。


    兩分鍾後,再度出來的還是殷年,殷年一邊將一遝子零錢裝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裏,一邊披上不屬於他的骯髒外套,重新步入這個熱鬧的步行街,他接受所有人的慷慨,也接受所有人鄙夷的眼光,一直到街上人潮散去,將近兩點,他才慢慢的找回自己放在角落的幹淨的自己的外套,沿著來時的路回去。


    回到醫院,發現男人已經睡著了,他便做到外麵的凳子上,將今天攢到的錢拿出來細細的數,可是數來數去也總共不過兩百塊……


    他把那兩百塊放進口袋,坐在外麵良久,起身去找換班的醫生。


    醫生已經不是白天那個忙碌的醫生了,換成了個板著臉的年輕大夫。


    大夫顯然是聽說過殷年這家人的事情,看見他來,眼神都有些不一樣,說:“是病人又出什麽事兒了?”


    殷年搖頭,他把自己渾身上下掏了個幹幹淨淨,把錢都放在醫生的麵前,說:“你們明天就先給他做手術,錢我一定會付完的。”


    年輕大夫抿著嘴,而後說:“這個不歸我管,你舅舅的事情我也很同情,但是醫院的規定就是規定,除非你能讓醫院上麵下通知允許你們拖延。”


    殷年還想說什麽,大夫又說:“其實現在這樣是最好的了,病人很痛苦,今天換班的時候主任和我說過,病人自己不像做手術,現在已經是晚期,情況太嚴重,就算做了手術,癌細胞擴散的機率也很大,總的來說,手術不管對你還是對病人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殷年已經足夠的低聲下氣了:“不,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更談不上選擇,他是個笨蛋,他隻是怕疼。”


    “是啊,病人自己求生意識都不強,就算我們再挽留,也是做白功。”


    “我都說了我會給錢的!”少年忽然一拳頭砸在辦公桌上,“他說過要陪我到長大的!他還等著我長大養他!這麽輕易的死了,豈不是便宜我了?”


    少年說:“我說了,做手術!做手術!做手術!”


    醫生連忙擺手,說:“請冷靜。”


    “我怎麽冷靜?!我……”少年手上都還殘留著今天捏著一把零錢的難聞味道,他說,“我冷靜不了,我就要一無所有了……”


    “請冷靜,你會吵到其他休息的病人的!”醫生沒辦法,繞過殷年,也生怕殷年打自己似的,連忙走出去,距離殷年遠一點後才說,“你要明白,規矩就是規矩,如果你一定要做手術,就要先把手術的費用交好,我想你小舅舅應該也是因為錢的問題才耽誤這麽久都不來醫院檢查,他那個身體,實在是……”


    醫生說不下去了。


    殷年久看著那年輕的大夫說話,腦袋裏麵疼的要命,他想到自己最初被男人從收容所領出來需要花的錢,這個男人被那自己撞到的老人的家裏人騙取的錢,他們在黑區花的錢,在這裏花的錢……


    “醫生,你過來一下。”那邊有護士把年輕大夫叫了過去,悄悄的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年輕大夫便說,“錢不到位當然是不能繼續給藥的,不然到時候是你出還是我出?”


    那邊窸窸窣窣的說完,小護士點點頭,看了殷年一眼,走過來說:“如果需要做手術,請在明天之內把錢交齊,現在病人沒有太大的反應,明天如果再次擴散,估計就不行了,時間很急。”


    殷年聽著,扯出個慘澹的笑來,點點頭:“嗯,我知道。”


    那小護士挺怕的,說完就跑了,留下殷年坐在隻有昏黃燈光的走廊裏麵許久,等到牆上鍾錶的時針指到五點的時候,他忽然捏緊了拳頭,然後走進病房裏麵,坐在蒼涼的病床旁邊等……


    等什麽,他也不知道,隻是聽醫生說蒼涼打了止疼劑才睡著的,現在最好不要叫醒對方,可是叫醒也沒有用吧,這人傻的要命,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喜歡自己也不說,為了他做了那麽多事情也不說,既自私又可愛,既善良又可惡。


    自私的讓他活著,卻又不再擁抱自己,可愛的臉笑容都仿佛是一個糕點的味道,善良的可以把自己的命都給出去,可惡的讓他成為好人,卻又不願意領著他一路走下去……


    天漸漸的要亮了。


    殷年可以看見蒼涼身上插著的管子上麵嗬出從白霧,可以看見心電圖一下下的跳動不規則,聽見外麵開始又了人聲兒,聽見外麵有人打開了電視,裏麵播放著某個明星的生日宴。


    殷年聽到又生日歌從音質不好的手機裏麵傳出,他想到再男人混水前和自己說過,今天,自己要給他眼鏡,他要給自己生日禮物的……


    可是他可以預支禮物嗎?


    沒有人回答。


    他看著男人微微起皮的幹涸的唇瓣,睫毛低垂,掩蓋住一大半的憂鬱,然後忽然露出個笑容來,說:“蒼涼……”他慢慢靠近蒼涼,雙手撐在蒼涼的頭兩邊,“今天我生日了……”他緩慢的低頭,笑的像是明白接下來的結局一樣,鼻尖通紅,在呼吸和蒼涼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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