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陣消失,牽緣齋真正的模樣呈現在眼前。此地並非廳堂設計,而是一處露天庭院,古老粗壯的合歡樹高聳入雲,直拔雲霄。


    粉色的花瓣如蒲公英般輕盈飄落,墨綠翠綠的樹枝上纏繞著一條條炫彩的絲帶絲線,微風吹過,絲帶飄舞,恰似那月老廟中的人人祈求的姻緣樹。


    而這些絲線名為——牽緣絲。牽緣絲定因果,結緣契,縛終生。


    見牽緣齋恢複原樣,易慕夕剛鬆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他乖乖如華舟瀾所言滾出去,就變故陡生。


    那些彩色的牽緣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猛地紛紛朝他襲來。


    易慕夕:“!!!???”誒不是,幹嘛呢!?


    易慕夕也不顧麵子,急忙往華舟瀾身後躲。


    在牽緣齋,他的金丹修為對此毫無用處,對付牽緣絲越反抗越危險,而其唯有華舟瀾能控製。


    牽緣絲並未襲擊他們,隻是落在了先前易慕夕手中精血滴落的地方,彩色的牽緣絲瞬間變成血色,透著詭譎的氣息。


    易慕夕隻來得及看一眼那詭譎的牽緣絲,心知闖了大禍,而後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他已然被華舟瀾丟出了牽緣齋。


    耳邊還傳來華舟瀾壓抑著的憤怒,且摻著疲憊的聲音。


    “易慕夕,你給我等著!”


    青雲契幻境本就為雲夢易家後代而開,易慕夕身為易家後人,因有他的精血為引,牽緣齋中,華舟瀾布下的青雲契幻境自然不受控製提前開啟。


    凡是身懷青雲令之人皆在睡夢中修煉中被拉入青雲契幻境。


    也因與易慕夕血脈相連的原因,小易真這個有青雲令,但無需試煉的冤大頭也被拉入幻境當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哪怕華舟瀾及時補救,也來不及,隻能出手幹預其中試煉內容,力護小易真以及其他人周全。


    易慕夕被丟出牽緣齋之後,自覺惹了大禍,原本想趁機偷偷溜走。


    結果他剛出命緣司就遇上了匆匆而來的慕夫人,慕夫人帶著神識被拉入幻境的小易真來尋華舟瀾,詢問怎麽回事。


    再然後,就是開頭發生的那樣,易慕夕被慕夫人一頓亂揍。


    回憶結束。


    在易慕夕懊惱之際,那扇緊閉的石門“轟隆”打開了,其中走出一個姿容清麗,年方二八的少女。


    見到 少女,慕夫人快步上前,急聲問道:“小瑛,真真怎麽樣了,可還安好?”


    華瑛拱手行禮,回道:“回尊主,青雲契試煉第一關已結束,少主無礙,隻是在幻境中受了驚嚇,暫時還未醒來。”


    聞言,慕夫人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但餘光瞥見一旁的易慕夕,她狠狠瞪了其一眼,隨後看向華瑛的麵色瞬間又變得溫和。


    “真真安然便好,”說著,慕夫人又問道:“其他青雲令者如今如何,青雲契試煉進展可還順利?”


    按照原本的安排,青雲契幻境試煉,慕夫人作為雲夢尊主,會攜小易真這位小少主一同在牽緣齋觀看青雲令者在幻境的試煉。


    然而因為易慕夕弄的這一出,原定的安排全都被打亂,十幾位青雲令者被率先拉入幻境,生死不知。


    華舟瀾身為少司緣,命緣司之主,隻得在牽緣齋操控幻境進程,力護所有人安全,這中間萬不可再被人打擾。


    所以,慕夫人便就抓著易慕夕等在命緣司門口。


    華瑛繼續回道:“十三位青雲令者,已有七人安然結束幻境試煉,其中三人通過考驗,其餘六人,少司緣還在觀測中,必要時會出手相助,護其性命,還請尊主放心。”


    十三位青雲令者,華瑛姑娘便是其中一個。


    清楚當下情況,慕夫人輕輕頷首,“如此,便有勞小瑛替我向少司緣傳達謝意。待此件事了,這逆子所犯過錯,如何懲處,全權交由少司緣定奪。”


    華瑛拱手,神色恭敬,言語不卑不亢,回道:“尊主言重,華瑛會如實轉達。”


    慕夫人餘光又瞥了一眼自家鼻青臉腫的兒子,冷哼道:“哼,那逆子若不知悔改,便是死在少司緣手下,也是他咎由自取。”


    被點名的易慕夕:“……”娘嘞,您可是我親娘啊,我好歹也是您親生的,您就不能救救我啊。


    華瑛低頭,神色不變,勸道:“尊主言重,二公子雖有過,但罪不至死,少司緣執法嚴明,二公子之事自會依律而行。”


    慕夫人一把把低頭自我低喃的易慕夕推到華瑛麵前。


    “小瑛呐,我還需去安排青雲契接下來的事宜,這逆子便暫先由你看著,少司緣想怎麽罰都可以,無需告知我。”


    話落,也不等華瑛應答,慕夫人丟易慕夕仿佛丟垃圾一般丟得十分幹脆,她話音剛落,人影就已消失不見。


    慕夫人走得率然,華瑛對此仿佛早已習慣,略微有點無奈,神色無異地躬身對其離開的方向行了一禮,而後便與被丟下來的易慕夕大眼瞪小眼。


    二人之間氛圍陡然變得微妙起來。


    “哈、哈嘍,好久不見呐,小瑛姑娘。”易慕夕尷尬地抬手打招呼,試圖打破這壓抑的氛圍。


    相對於對慕夫人的恭敬,華瑛對易慕夕則全是冷漠,眼中更是不加掩藏的厭棄。


    華瑛冷冷開口:“二公子也曾在此居住過,應知曉兄長事務繁多。知名堂和牽緣齋的相關事宜行差不得,還望二公子莫要再橫生事端,為他增添重擔。”


    “相信二公子也不想在此被關上數年的禁閉吧。”


    最後一句,少說也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華瑛是華舟瀾收養的小姑娘,是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小妹。


    命緣司少司緣與雲夢尊主同尊。作為少司緣的小妹,所以,即使易慕夕是雲夢九歌的二公子,身份尊貴,華瑛姑娘也絲毫不怵他。


    而對於這個一直給自己兄長增添負擔的人,華瑛自是喜歡不起來,也難給其好臉色。


    易慕夕摸了摸鼻子,訕笑試圖解釋:“小瑛姑娘,此次真是一個意外,本公子真是無意而為……”


    然他話剛說一半,便被華瑛出聲打斷,“二公子若要辯解,便好好斟酌一番,等著在兄長麵前解釋吧。”


    華瑛不想聽他千篇一律的說辭,話落便轉身往命緣司裏走去,也不怕易慕夕不跟上。畢竟有慕夫人親自出手,易慕夕逃不出命緣司。


    易慕夕鳳眸眯了眯,不再言語,邁步便跟在了華瑛身後。


    逃,自然是逃不掉的,而且此事確實是他惹出來,不乖乖等著少司緣處置,難平眾怒。


    唉,這少說也得是一番重罰了,也不知道少司緣要把他關在這裏多久。


    唉,早知道就不該好奇心作祟來這裏,這命緣司絕對與他犯衝,不然怎麽他每次來都沒好事,次次幹什麽都能被少司緣逮著。


    易慕夕邊走邊念叨著,越想越覺得他與命緣司風水相衝。


    心中暗暗決定等這件事了結,他一定得離命緣司遠遠的,再也不要湊近半步。


    “也不知道小容子少了我這麽一個強大的助力,能不能好好完成任務。”


    易慕夕無聲歎息,也終於想起來被他遺漏在凝華苑的容祁。


    而此時此刻,容祁正抱著玄雷木劍一臉焦急守候在忘江庭。


    容祁在忘江庭,江歲新的寢房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他看著半點沒有要蘇醒,且氣息越來越微弱的江歲新,一臉憂愁。


    誰能想到,他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天都塌了。青雲契第一關幻境試煉竟是提前開啟,他都還沒和江歲新好好講解,提醒江歲新該注意哪些呢。


    這這這,千萬別出什麽事啊,無論結果與否,平安醒來就好。


    容祁心中祈禱著,別讓他第一次出護人任務就出事啊。


    想著,他蹙緊眉頭又看向了雙眼緊閉麵色蒼白的江歲新。


    三日已過,已陸陸續續有人醒來,容祁不明白,怎麽江歲新就半點沒有蘇醒的跡象,到底在幻境中遇到了什麽!?


    江歲新在幻境中遇到了什麽危險?


    其實他啥也遇到,隻是單純被困在一個地方。所以別說完成考驗,他連出都出不去。


    自幻境中脫離後,江夜雪隻覺心神一陣恍惚,待睜眼,眼前赫然是大片大片綠肥紅瘦的江渚。晨光熹微,荷葉攢動,花枝搖曳,別是一番人間仙境。


    環視四周,挺陌生的,但又感覺有點眼熟,江夜雪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在哪來著,想不起來了。


    江夜雪蹙眉,疑惑向前走了一步,然後他就邁不出第二步了。心口被捅的位置傳來火辣辣的疼,疼得他手捂著傷口直彎了腰。


    要命,幻境都破了,這傷口怎麽不帶複原的,怎麽這麽痛!


    他心中正吐槽著,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好生熟悉的聲音。


    “誒,小雪,你終於醒了啊。”


    聞聲,江夜雪捂著心口轉身回頭看去。


    隻見這片江渚上,自水下生出條條水銀色的鎖鏈,鎖鏈盤亙纏繞在此地,條條散發著陰寒氣息,晨光照耀下還有冒著股股冷氣。


    江渚中心,亦是鎖鏈盤亙中心。


    偌大的荷葉之下,坐著位白衣男子,男子青絲隨意披散在肩側,劍眉星目,一雙赤眸中盡是柔情。


    他自然微微上翹的嘴角,藏著似有若無的甜蜜,恰似山間清泉流淌而出的歡悅。


    他淺淺一笑,讓人明知其不好招惹,卻也止不住因其而心感愉悅。


    江夜雪蹙眉看著這人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眉眼,心中有了猜疑,“星星?!你這是被人奪舍了,還是奪舍其他人了?”


    聞言,白衣男子輕笑出聲,反問道:“小雪覺得呢?”


    白衣男子正是江歲新。


    隻是這個江歲新顯然不像是江夜雪所認識的那一位,倒更像是他所認識的那位十年後成熟的模樣,要不是他認得江歲新的氣息,光從相貌來看,他還真不相信這人是江歲新。


    想著,江夜雪捂著心口邁步朝其而去,他的回答也不言而喻。因挑著沒有鎖鏈的空地走,所以半天也沒走過去。


    江夜雪邊走邊問道:“說說看,怎的變成這模樣了,還被困在這裏?”


    江歲新懶懶解釋道:“這倒是說來話長了,簡單來說就是這個幻境內容抽選的是我關於上一世的記憶。”


    “之前也與你說過,上輩子人殺的太多,被抓了,後來就被關在了這裏。”


    這話一提,江夜雪瞬間明白他怎麽看這地方這麽眼熟,原是初到忘江庭時,江歲新引他看的那副景色。


    看著眼前的江歲新,江夜雪隻歎:這還真巧了不是。


    江歲新說著,眼眸微垂,看了眼自己著裝,以及被鎖鏈鎖住的雙手雙腳,又接著解釋道:“至於這副皮囊,自是我上輩子原本的相貌。”


    “小雪如此問,可是不覺入眼?”


    聞言,江夜雪嘴角抽了抽,連連擺手讚美道:“星星何故妄自菲薄,星星這般星月之姿,可是令我真真豔羨心生愉悅呢。”


    “噗嗤~”,這話可真把江歲新逗笑了,“小雪倒也不必如此誇張。”


    見江夜雪一直捂著心口,江歲新擔憂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麽,怎地受傷了?”


    他原想起身去探查江夜雪的傷勢的,可剛起身,便覺手腕腳踝一緊,那水銀色鎖鏈限製著他的行動,令他走不開一步。


    江歲新愣神了片刻,旋即無奈一笑,攤了攤手道:“不好意思,我行動不便。”


    江夜雪也沒在意,自顧自尋了江歲新麵前的空地坐下,“無礙,小傷而已,隻是痛感沒有消失,有點煩人。”


    將話題再次引到了幻境上,江夜雪提出心中的疑惑,“不是說擁有青雲令之人才會被拉入幻境嘛,怎麽我會與你分開?”


    江歲新也坐下,手撐著下頜想了想,而後提出自己的猜想,“許是命緣司出了意外,牽緣絲將我們分開了。”


    江夜雪:“命緣司?牽緣絲!?”


    江歲新搜羅一下記憶中關於命緣司的信息,劍眉輕蹙著,久久未鬆開。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命緣司掌控雲夢九歌六成陣法,是守護雲夢九歌最後的最重要的一處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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