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就是不信我呢……”


    江夜雪神色依舊是機械淡漠的,他不斷重複那不帶感情的話語。


    “你們,為什麽,都不信我,那裏危險,危險,會死的,都會死的,……他不會讓你們進去的!”


    大腦傳來難捱的疼痛,江夜雪動作僵硬地捂著腦袋,他不斷後退,直到撞上雕刻著獓狠的石柱才停下。


    獓狠凶狠的眼中閃過一抹紅光。


    之前因為赤手拿斷劍當飛刀用,江夜雪的左手鮮血淋漓,由於之前緊攥成拳,所以並沒有被發現。


    而今傷口再次裂開,白玉色的石柱上留下了一個血手印,瘮人的紅顯得格外刺目。


    “江夜雪……”


    見江夜雪這般模樣,慕容楚衣當下慌了神,心口莫名地抽痛起來,他抬步就要走向江夜雪,可卻被阿索椏擋在了麵前。


    阿索椏:“他神智不清,思維邏輯混亂,你對他說什麽也沒用。


    再者,他現在極容易受刺激,你再多說下去,要是把他惹急了,殺意再起,本座可不介意親手了結了他。”


    “讓開!”


    慕容楚衣沒有理睬阿索椏,走過阿索椏直接朝江夜雪走去。


    見此,阿索椏唇角勾了勾,卻沒再攔他,隻冷冷道:“他身上的異樣,你不可能沒有發現,繼續拖下去,對誰都不好。”


    慕容楚衣沒應,徑直走到江夜雪麵前,再次牽起對方的手,運用治愈術為其治療傷口。


    江夜雪低頭垂眸,低聲不斷呢喃著沒有邏輯的話語,但沒有再抗拒慕容楚衣的接觸。


    照雪中的白玉塵看著這一切,眉頭緊鎖起來,終還是開口道:“那個苗疆女子說的沒錯,你這個……弟弟現在猶如活死人,繼續在這裏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


    聞言,慕容楚衣手一頓,白皙修長的手輕柔握著那人滿是傷痕的手。


    “我可以帶他走的。”


    阿索椏一個人是攔不住他,他可以安全將江夜雪帶走,可江夜雪現在這般模樣,潛意識告訴他,不能走。


    他們都能認出江夜雪而今並非活人,而慕容楚衣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他隻是不願相信。


    江夜雪可是不死不滅的渾天洞侍守令,他怎麽可能就死了呢,幾個時辰前還活生生的人,怎麽突然就變成眼前這個陌生的活死人呢。


    是因為解除羈絆雙生嗎?若非如此,江夜雪又怎會變成這樣。


    心口那股難以言說的抽痛越發明顯,慕容楚衣眉頭緊鎖,目光複雜地看著江夜雪,他薄唇一張一合,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垂下眼簾,慕容楚衣視線終於從江夜雪身上移開,也給出了他的回答。


    “他不想我去。”


    話是對阿索椏和白玉塵說的。


    阿索椏沉默看著慕容楚衣,眸中晦暗不明。


    見慕容楚衣仍舊不為所動,白玉塵心中甚是煩躁,心想:這執拗的性子傳下來就算了,怎麽還愈演愈烈了。


    視線落在目光呆滯的江夜雪身上,白玉塵微垂眼眸,心下的猶豫一閃而過,不過兩息,他便做了決定。


    “慕容,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怎麽變成這樣的,青銅門內有真相,他這般模樣有守墓人的手筆。”


    “守墓人?”


    聞言,慕容楚衣抬眸,握著江夜雪的手緊了幾分,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在寒緋島時,江夜雪也曾提到過。


    一年前,青陽道便是全部栽在守墓人手中。


    白玉塵接著解釋道:“守墓人並非蓬萊風氏後人,據說是談秋客的一個心腹利用禁術將自己煉製成活死人,生生世世鎮守祭台。


    你這弟弟生前修為俱散,然現在卻有對敵那苗疆女子的力量,那股力量是守墓人的,找到守墓人,興許能喚醒他。”


    話落,不知想起了什麽,白玉塵音色軟了幾分,“助我進青銅門,我可以——”


    “鏘——”


    白玉塵話未完便被劍器出鞘的聲音打斷。


    隻見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江夜雪不知為何死死盯著照雪,而後在慕容楚衣低頭沉思之際,竟拔出了照雪。


    白玉塵:“……”


    白玉塵才舒展開的眉再次蹙起,他怎麽感覺剛剛江夜雪那個眼神是在看他,而且,江夜雪為什麽能拔出照雪。


    在場幾人,誰也沒想到江夜雪會突然這樣。


    阿索椏後退幾步,盯著江夜雪的動作,麵露警惕。


    “刺啦~”


    照雪出鞘,緊接著便是衣物被割破的聲音。


    慕容楚衣右胳膊上白衣被割破,一條血痕頓時冒了出來,血痕在白衣之上顯得格外刺目。


    他與江夜雪本就挨得緊,江夜雪突然拔劍,他自是躲不開的,或許他根本沒想躲,因為他握著江夜雪的手更緊了。


    剛剛那一幕像極了在五夜城時,幻陣中,江夜雪拔出了照雪,而後自刎在他麵前。


    他怕,他怕那一幕再次上演,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阿雪!別鬧,把照雪給我。”


    慕容楚衣清冷的音色帶上了顫抖,他一手抓緊了江夜雪受傷的左手,另一隻手想奪下照雪,卻被江夜雪側身躲開。


    慕容楚衣上前一步,想再次奪下照雪,可江夜雪卻直接將照雪擋在二人之間,令慕容楚衣無法前進。


    灰褐色的眸子瞬間變成赤色,青絲變白發,江夜雪眼中的呆滯機械被冷漠取代。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氣質卻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竟醒了!


    白玉塵:“……”打臉倒也不必如此之快。


    “阿雪?”


    眼前之人的變化,令慕容楚衣心下一亂,緊握著江夜雪的手驀地鬆開,待他回神再想抓住時,江夜雪已經收回了手,沒有給他機會。


    在拔劍之時,江夜雪便想甩開慕容楚衣,可奈何對方抓得太緊,他根本甩不開,見對方鬆手,他連忙後退,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沒有理會慕容楚衣現在是何反應,江夜雪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照雪上,雪白的劍身倒映出他赤色的眸子。


    照雪中的白玉塵驀地對上那雙赤眸,心頭一顫,腦海中不禁浮現那常年戴著惡鬼麵具清冷而孤寂,可又柔情溺骨的大祭司的模樣。


    “怎麽會……怎麽會是他?”不知想到什麽,白玉塵神色一變,不禁低喃出聲。


    江夜雪視線從照雪上收回,而後掃了一眼四周,最終目光落在慕容楚衣身上。


    二人視線對上,久久無言。


    江夜雪也開口了,“簪子,還我。”


    慕容楚衣一愣,他想過很多江夜雪會說什麽,可怎麽也沒想到江夜雪竟是向他要回簪子。


    當時在仙舟時他怕江夜雪繼續自戕,便帶走了那根墨蘭玉簪,他說過待從蓬萊回去他就還給他。


    慕容楚衣從芥子袋中拿出墨蘭玉簪,手心清涼溫潤的質感讓人感到舒心,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不想將簪子還給江夜雪了。


    再次將墨蘭玉簪收下,慕容楚衣麵上閃過一抹不自然,“離開蓬萊後便還你。”


    江夜雪淡漠看著慕容楚衣,看得慕容楚衣渾身不自在,終於,他收回了視線,卻道:“你當真要進青銅門,去千秋塚?”


    “你知道如何打開青銅門?”


    慕容楚衣猶豫了,沒有立即回答,雖不知道江夜雪為什麽這麽問,但他並沒有進青銅門的想法,來此也並非他本意,所以他在猶豫。


    江夜雪也沒有回答,隻是在等著慕容楚衣的答案。


    慕容楚衣正想著,白玉塵的聲音再次傳來,“慕容,還請幫我。”


    慕容楚衣沒有答應,隻問江夜雪:“打開青銅門的代價是什麽,還有,他們說,你成了活死人,青銅門裏有救你的辦法,是與不是?”


    他探查過青銅門,青銅門上麵沒有機關陣法,這說明打開青銅門與機關陣法無關,也就意味著要將其打開需要付出其他代價。


    江夜雪赤色的眸子很是透亮,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重複道:“你當真要進青銅門?”


    見江夜雪這副模樣,慕容楚衣袖中的手緊緊攥起,江夜雪這副模樣遠比他溫柔和煦笑著騙人時討厭。


    若是以前,慕容楚衣還能猜出江夜雪想搞什麽,可現在,他拿不準江夜雪的目的。


    “你告訴我,進青銅門的代價。”


    他不想再猜下去。


    江夜雪還是沒有回答,隻是深深看了一眼慕容楚衣,而後直接用照雪割破了傷口剛剛愈合的左手。


    留在照雪上殷紅的血並沒有滴落在地,反而被照雪吸收了,雪白的劍身閃過一條血線。


    江夜雪流血的手不斷掐訣,口中默念法訣,隨著法訣聲起,石柱上、青銅門上的獓狠圖騰猩紅的眸子似是在轉動,從不同角度,不同方向盯著他們三人。


    “江夜雪,慢著!”


    見江夜雪這般動作,慕容楚衣出手便要攔他,卻沒想到阿索椏抬手一條由靈流幻化的鎖鏈攔在他麵前,緊接著江夜雪手中的照雪直直朝他刺來。


    慕容楚衣翻身躲過鎖鏈桎梏,與照雪錯身而過,照雪帶來的凜冽劍氣劃破了他臉頰,而後竟插在了青銅門上。


    血色劍氣自照雪而出覆蓋了整扇青銅門,青銅門上那雙碩大的猩紅眸子越發凶狠,一股神秘且霸道的妖氣自獓狠眸子而出,隨即與劍氣相對抗。


    妖氣雖霸道肆虐,但劍氣似是其天敵,任妖氣再強大,卻奈何不了劍氣,不過片刻,妖氣被劍氣斬滅。


    自妖氣消散,“轟隆隆”,一陣轟鳴聲響起,青銅門打開了,如一扇門般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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