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萊,隻要阿兄想,誰也贏不了他,哪怕是最強的蓬萊仙主,也不可能。”


    雙手拿起由靈流托舉的麵具碎片拚湊,風星臨試圖將麵具拚回原樣,同時,她打擊人的話也不停。


    “再者,留在星月咒中的不過是阿兄的一縷神魂,就算你能殺了他,又有什麽用呢。


    “莫非掙紮這麽些年,就是為了尋一個心理安慰?”


    雖然風星臨說的是事實,但最後一句多少有一點嘲弄不屑的意味了。


    可白玉塵並不在意風星臨的看法,對她的話也沒有生氣,隻是那雙倒映著花燈星河的眸子中多了幾分狠厲。


    “滅了他這一縷神魂,星月咒便能徹底破解消散,我所做的又怎會無用。”


    聞言,風星臨拚湊麵具的手一頓,片刻之後她又繼續手中的動作,並頷首讚同道:


    “也對,可是,這麽多年,你嚐試了多少辦法,卻無一沒有成功,阿兄他也未曾出現過。”


    白玉塵、慕容楚衣:“……”


    “這次,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白玉塵漠然出聲,帶著不可置疑的堅定。


    白玉塵時刻盯著那條星河,似是在等待著什麽。


    突然,一陣又一陣海浪湧起,海水洶湧,將無數花燈卷入海底,那條絢爛星河瞬間被黑暗吞噬。


    明亮的皎月被黑雲覆蓋,雲層中紫蛇閃爍,豆大的雨珠落下,在地板上砸出大大的水印。


    海浪如從沉睡中蘇醒的妖獸,不斷衝擊破壞著海岸,海麵上颶風卷襲而來,其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看著這番異象,風星臨拚湊麵具的手再次頓住,回眼望向慌亂逃命的人群,吵鬧聲、驚恐聲在耳邊吵個不停,她蹙眉。


    “快、快回去,海嘯了,大家快回去!!!”


    “阿娘,阿娘,小心!”


    “快跑!快跑啊!”


    “……”


    街道上混亂不已,人群擁擠,不少人摔倒,還來不及起身就被踩踏了幾腳,孩童的哭喊聲,暴怒者的怒罵聲,等等摻雜在一起,吵鬧無比。


    “聒噪!”


    風星臨眼中閃過一抹凶戾,眉目間升起一股怒火,抬手間,那些逃難的人竟悉數消散,混亂嘈雜的街道瞬間安靜下來。


    而就在風星臨動手之際,“錚”的一聲,一道寒光閃過,“呲”,是利器插入皮肉的聲音。


    “借劍一用”,耳邊響起白玉塵的聲音,慕容楚衣還未回神,便見白玉塵拔出了他腰間的照雪,白光閃過,照雪已經穿過了風星臨心口。


    慕容楚衣:“!!!”


    心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他怎麽拔得出照雪!?


    當照雪穿過風星臨心口時,世間萬物恍若靜止了一瞬,黑雲密布的天空似乎出現了裂痕,可眨眼間,一切卻都恢複了原狀,剛剛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哐啷”,拚湊好一半的惡鬼麵具因失去支撐,再次掉落在地,徹底碎裂。


    捂著不斷流血的心口,風星臨嬌俏的容顏上閃過一抹錯愕,隨即恍然大悟,是要殺了她是嗎,她的視線落在白玉塵身上。


    看著白玉塵淡漠收回照雪,風星臨捂著傷口的手一點點攥緊,那曾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痛苦被揭開,她的身體竟逐漸消散。


    “阿棠,第二次了。”


    音色些許哽咽,帶著深深的質問,風星臨緊緊盯著白玉塵的眼,似是想從他眼中看到解釋。


    不知是風星臨的目光太過熾熱,還是白玉塵心中有愧,他側頭,不敢看風星臨,握著照雪的手還在輕微顫抖。


    “仙主,過往一切,都該結束了。”


    什麽第二次?


    什麽結束?


    身為局外人的慕容楚衣一臉懵,明明上一秒二人還相談甚歡,怎麽下一秒就拔劍相向了。


    “嗬哈哈哈哈”,風星臨垂眸,低聲笑起,低沉而壓抑,她厲聲質問道:“你還是不打算解釋一番嗎,白錦棠,你心中難道就沒有半分愧疚!?”


    “我們本就是仇敵,我應該有怎樣的愧疚。”


    白玉塵正在結印的手一頓,可僅是一瞬,他又繼續手中的動作,一塊血紅的晶石沒入水中,隨後,自海底升起一道血黑色的光柱,緊接著透著古老氣息的血紅色陣紋自海底顯現。


    與此同時,以此處為中心,六道血黑色光柱在蓬萊不同位置升起,光柱連接,形成北鬥七星的圖案。


    一個覆蓋蓬萊的古老陣法隨之顯現,海浪洶湧,颶風以毀滅萬物之勢朝蓬萊卷襲而來。


    澎湃的海麵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本該遠離蓬萊深藏海底的海妖,它們虎視眈眈地盯著蓬萊,鋒利的爪子不斷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抬眼,環視四周,看著眼前恍若滅世的景色,風星臨好像知曉白玉塵想做什麽了,視線最終落在隨著她身體的消散,而不斷出現裂痕的古老陣法上,她再次低聲笑起。


    “嗬哈哈哈哈哈,他上一次都沒有出現,你怎會覺得這次,他明知是陷阱還會來!”


    這個他是談秋客無疑。


    白玉塵收下結印的手,仰頭望著上空那道與記憶裏重合的大陣,他眼眶竟有些泛紅。


    白玉塵沉默些許,最終,給了風星臨一個讓她不願承認的答案,隻聽他說:


    “仙主,你忘了,上一次,他來了,在你出事的那一刻他便趕來了,隻是,你未曾見到他最後一麵。“


    風星臨怒斥:“不可能!”


    如白玉塵所料,風星臨並不相信這件事,不過沒關係,她會信的。


    因為,那個人已經來了,在七星鎖妖陣開啟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趕來了。


    “他不會來的,他不會……”


    風星臨想繼續反駁白玉塵的話,可身後突然傳來一股精純的熟悉的靈流讓她怔住,死寂灰敗的眸子變回了水藍色,仿佛活過來了一般。


    “啪嗒啪嗒”,鼻子一酸,水藍色眸子蓄滿的淚水不斷落下,風星臨不敢回頭,她怕身後之人不是她所念之人,她怕多年期望再次成空。


    “殿下,抱歉,我來晚了。”


    來人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榨出來的,清涼而透心,不帶一絲感情,卻又似乎帶著某種溫度,冷漠卻溫柔,帶著神秘的魅力。


    “……阿兄!”


    風星臨不再猶豫了,她轉身,仰頭看著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麵戴惡鬼麵具,白發披散,身著玄色暗金祭司禮袍的男子。


    即使看不清麵具下的容顏,可僅是一眼,她便確定,此人就是記憶裏的那個人,那個她念念不忘的人,她的執念。


    “阿兄……阿兄……”


    她抱住了眼前的男子,一遍又一遍輕喚著他,像小時候無數次相擁一樣,他的懷抱還是那麽溫暖,令人眷念。


    她緊緊抱著眼前之人,不敢鬆手,她怕她一鬆手,這個人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她再也尋不到他。


    談秋客的現身,震驚的又怎會隻有風星臨一人。


    “這便是,那位大祭司,談秋客……”


    慕容楚衣看著麵戴惡鬼麵具的談秋客怔怔出神,他原是沒有太大反應的,可是不知為何,看著看著突然心口發悶,莫名地難受。


    他心中有一股衝動,想摘下談秋客的麵具,想瞧瞧這個人究竟是何模樣。慕容楚衣不懂,明明都是第一次見麵,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在場三人,此時最冷靜的,竟是先前對談秋客充滿殺意的白玉塵。


    默不作聲將慕容楚衣帶離了原地,距離談秋客和風星臨遠了些,白玉塵遠遠看著相擁的倆人,緊抿著唇,絕美的容顏上一片冰霜,握著照雪的手因太過用力而骨節泛白。


    慕容楚衣回神,定了定心神,甩去心中那莫名其妙的念頭。


    看著身側的白玉塵,慕容楚衣腦海裏突然浮現對方之前戴著惡鬼麵具的模樣,心中震驚。


    暗道:“這倆人,原是這般相像的嗎!?”


    怪不得在星月堂見麵時,風星臨會露出那樣的神色來,她與白玉塵相談時也句句不離談秋客,原來,她並不是向白玉塵介紹她的阿兄,而是在那一聲聲“阿兄”中,把白玉塵當作了談秋客。


    原來,美人計中的美人無關容貌,重點是要酷似風仙主那心頭之人呐。


    就在慕容楚衣思緒萬千時,白玉塵的聲音將他拉回神。


    “待會若是打起來,你自行找個地兒躲好。”


    聞言,慕容楚衣下意識看向天空中裂紋越來越多的七星鎖妖陣,鎖妖陣破開的裂縫中,一股股磅礴恐怖的妖氣滲透出來,肆意損毀著蓬萊萬物。


    蓬萊底下到底鎮壓著什麽妖物,竟如此恐怖?!


    “吼吼吼——”


    一道道來自海底的吼叫聲震耳欲聾,震得整座蓬萊都在抖動,海水激蕩,一層又一層衝過海岸,直逼人群居住之地。


    “轟隆隆——”


    雷鳴震耳,紫蛇翻滾,黑雲密布,大雨落下竟形成鋒利的冰柱,冰柱冰淩砸下,毀滅著萬物,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場大災難即將來臨。


    風星臨消散的身體並沒有因為談秋客的出現而停止,隻因談秋客的靈流輸入而暫緩了幾分。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段段陌生卻熟悉的記憶不斷在腦海湧出,風星臨不禁苦笑起來,見到談秋客的喜悅逐漸被痛苦替代。


    “……阿兄,鎖妖陣破了,這便是……我所遺忘的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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