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死誌之人,誰又能攔得住。”


    也是,一心求死的人,誰又能救得回來。


    可是,……可是他明明說了,他歡喜之人還等著他回去,他怎會……怎會就死了呢!?


    握緊手中照雪劍,慕容楚衣微垂眼眸,掩下眼中神色,可胸腔有股氣不上不下,堵得他難受不已。


    之前那種想要逃離的想法此刻達到了頂峰。


    他想離開這裏,想回去找江夜雪。


    他此刻好想見江夜雪一麵,他不信,那個一直陰魂不散的人就這樣消失了,他不信,那個給自己留下抹不去陰影的人就這樣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慕容楚衣沉默良久,吐出一口濁氣,抬手拭去唇角的血痕。


    “前輩可知如何離開此處?”


    明明他音色沙啞冰冷,可總給人一種在隱忍著什麽的感覺。


    聞言,不知因何而失神的蕭雲暮回神,視線再次落在手中的紙條上。


    他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此界名為星月咒,乃蓬萊最後一位仙主,風迎夏的精神領域,它會絞殺被卷入其中的每一個神識。”


    星月咒為精神領域,被卷入的自然是神識。


    慕容楚衣:“所以,風迎夏是破陣關鍵?”


    蕭雲暮卻是搖頭,“是也不是,風仙主確實是破陣的關鍵之一,但,真正維持星月咒運行的並不是她。”


    停頓了幾息,蕭雲暮音色驟然沉了幾分,“而是蓬萊那位神秘莫測的大祭司——談秋客。”


    “相傳,當年風仙主隕落之後,談秋客使用禁術想要將其複活,不過卻以以失敗告終,而本該隨風仙主隕落而消散的星月咒,卻意外留存了下來。”


    “星月咒不難破,但是,那些被拉入星月咒的人都弄錯了破陣方向。”


    “他們以為隻要解決了這個時期的風仙主便能破陣,可真正的幕後之人乃是談秋客,談秋客不死,風仙主便不可能消失,星月咒自然不可能破解。”


    思忖片刻,慕容楚衣直擊問題所在,“所以前輩也不知道那位大祭司在何處?”


    蕭雲暮說了那麽多,顯然知曉蓬萊眾多過往辛密,也知曉破陣關鍵,可他卻不著急破陣,這一點就很奇怪。


    要麽是他對此處有所圖謀,要麽就是他雖然知曉破陣關鍵,但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破陣。


    這興許就是他來此找上自己的原因。慕容楚衣猜測著。


    目的被戳穿,蕭雲暮也不尷尬,坦然道:“談秋客若是那般容易被找到,我自然不會來找你。”


    慕容楚衣挑眉,“不知在下能幫到前輩什麽?”


    “很簡單,去送封信。”


    蕭雲暮將手中的紙條放回原位,起身,隨意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存在褶皺,奇怪的是,他手中好像提溜著什麽東西,還做了一個將東西放在肩上的動作。


    沒錯過蕭雲暮這個奇怪的動作,但慕容楚衣沒有過多在意,蕭雲暮所說的送信讓他想起了那個名叫星臨的女孩,女孩也讓他送信。


    猜到慕容楚衣心中所惑,蕭雲暮繼續道:“沒錯,送的便是星月咒之外那個女孩給你的那一封。”


    慕容楚衣心中疑惑:“那封信……”


    知曉慕容楚衣心中疑惑,蕭雲暮解釋道:“世人皆知蓬萊最後一位仙主名為風迎夏,但鮮有人知曉,她還有一個名字,風星臨,‘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的星臨。”


    “風仙主年幼時被放入民間磨煉,孤苦無依的幼童自然會經受各種欺辱病痛,談秋客的出現,救了風星臨,因為他,才有了後來的風迎夏。”


    “談秋客也因為風仙主,被蓬萊選中,成了大祭司,由他輔助風仙主治理蓬萊,二人情同兄妹,情義非凡。”


    慕容楚衣震驚:“所以風星臨口中的阿兄便是談秋客!”


    沒想到他們之間關係如此複雜。


    不過,一切困惑都能解釋得清了。


    風星臨是風迎夏,便能解釋為什麽她能開啟星月咒,為什麽風星臨會對她的阿兄執念如此之深。


    而談秋客無法複活風迎夏,隻能留下星月咒,留下記憶裏的風星臨,成為支撐星月咒運行的幕後之人。


    所以那封盛滿親人思念的家書怎會不重要呢?


    仔細端詳從芥子袋中取出的那封泛黃的信,慕容楚衣問:“可就連前輩也不知談秋客在何處,這封信又該如何送到他手中?”


    如蕭雲暮所說,他也不知道談秋客在哪,那這封信如何能到其手中?


    蕭雲暮卻是不急,頗有幾分神秘說道:“這個不急,會有人為你引路的。”


    他話音未落,醫館吹進一陣冷風,一道人影悄然出現在了醫館門口。


    蕭雲暮眉頭一挑,旋即輕笑道:“這不,引路人已經來了。”


    慕容楚衣循聲望去,在看清來人相貌之際,他不禁麵露驚詫之色,緊緊盯著來人,心中泛起一股奇異卻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們曾經認識,但他自己卻不記得一般。


    來人一襲青蓮暗紋白鬥篷加身,滿頭銀發由青蓮玉冠高束,仙氣驚人,姿容極其清秀,隻是眉目間難掩威嚴,眸中甚至還隱約可見一種麻木不仁的冷淡。


    他的素雅絕非是溫柔的素雅,而是一種砭骨的寒意與漠然,眉間的一抹蓮形血色花鈿為他增添了幾分狠厲。


    但是讓慕容楚衣震驚的並非來人昳麗姿容,而是來人相貌竟與自己有著八九分相似。


    蕭雲暮像是早就知曉,麵無異色,隻是抱手而立,眸中晦暗不明。


    在慕容楚衣打量那人之時,那人也在打量著慕容楚衣,他的目光在慕容楚衣手中的信封上停留過一瞬,而後便移開了視線。


    “青陽道,白玉塵。”白玉塵開口,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


    聽聞白玉塵自報家門,慕容楚衣心中微驚,隻因古籍上曾記載:


    蓬萊大祭司談秋客攜風家子弟逐一挑戰青陽道,幻影宗,靈州三大宗門,三宗戰敗,被奪去無數稀有珍貴法器,三宗因此落敗,除卻青陽道,另外二宗因損失慘重又遭其他宗門打壓蠶食,最終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據說青陽道之所以沒有被蠶食,是因為當時的青陽道大師兄——白玉塵,他組織青陽道弟子應對外敵,來人挑釁,他便挺身而出,力挽狂瀾,一人戰退無數侵略者。


    長階血未盡,是白玉塵為青陽道殺出的一條血路。


    這條血路,讓他被尊為玉塵真人,可這個尊稱背後付出的代價是,一個又一個師弟師妹慘死在他麵前。


    因為他,青陽道雖然沒落,卻沒有消失在曆史長河中,被其他宗門蠶


    後來,青陽道因著一百多年的休養生息,哪怕後來白玉塵隕落,他們也有了對抗外敵的實力,這千百年來能夠一直保留傳承。


    ‘古籍記載,白玉塵是因為舊疾複發而死,可為何會出現在蓬萊?’慕容楚衣心想著。


    在打量了一番慕容楚衣之後,白玉塵漠然的眸子中湧現一抹複雜之色,不過轉瞬即逝,他的視線停留在了蕭雲暮身上。


    再次開口道:“你,便是替北唐歲聿來赴約的?”


    話是問蕭雲暮的。


    蕭雲暮頷首,回道:“他來不了,由我來履行與真人的約定。”


    聞言,白玉塵輕嗤一聲,似有深意般看了眼蕭雲暮肩上,“看來,他還是去了渾天洞,本尊倒是好奇,他是因何人而去的?”


    這番話看似是問蕭雲暮,可白玉塵這個語氣聽起來卻更像在問歲聿本人。


    蕭雲暮麵色一滯,一種無形的威壓縈繞在身,他不帶聲色側了側身,躲開了白玉塵的視線,抿唇不語。


    似是隨意一語,白玉塵下一刻便轉移了話題,“他既委托你來,相必該做什麽也與你說了,可要本尊重申。”


    話裏話外,趕人的意味十分明顯。


    蕭雲暮自然聽出了他話中意思,走得也很積極。


    轉瞬,醫館中便隻剩下慕容楚衣和白玉塵。


    兩個相貌氣質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相對而立,未免有些尷尬。


    慕容楚衣率先打破兩人之間奇怪氛圍,“前輩,不知這封信該送往何處?”


    雖然心中不知為何對眼前的白玉塵充滿好奇,但是慕容楚衣沒忘他真正的目的,他要離開這裏,他要去找那個人,親自確定那個人生死訊息。


    “你很著急離開?”


    白玉塵淡淡開口,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對慕容楚衣說話的語氣竟軟了幾分,不似剛剛那般冰冷充滿壓迫感。


    說話的同時,白玉塵指尖靈流浮現,慕容楚衣手中的信封便到了他手裏。


    信封消失得猝不及防,慕容楚衣尚未反應過來,便見信封到了白玉塵手中,他心中微驚,不過想想白玉塵的實力,又覺得正常。


    對上白玉塵視線,慕容楚衣如實答道:“一個……很重要的故人出了事,晚輩得去尋他。”


    白玉塵指腹摩挲著信封,看似隨意問道:“哦~,怎樣重要的故人,使得你不顧自身安危踏入這個險地?”


    明明是簡單隨意的談話,但慕容楚衣莫名感到一陣心虛,隱隱感覺自己違背了什麽,尤其對方還頂著跟自己一樣的臉這麽問,那種心虛的感覺更深了。


    不過,白玉塵的話也引起了慕容楚衣深思。


    江夜雪於他而言算得上什麽很重要的人呢?


    他們的過往充滿痛苦,如江夜雪所說,他沒理由替他踏入這個險地的。


    可當時,親眼目睹江夜雪想以死來擺脫困境時,明明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他們已無關聯,可最後他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輕蹙眉頭,慕容楚衣最終回道:“今日乃他大喜之日,作為兄長,我總該為他做些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衣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毀應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毀應樓並收藏寒衣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