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江寒衣……”


    慕容楚衣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身形一滯,目光複雜看著那兩個十指相扣的人。


    這個名字,他聽過,可名字的主人卻不是眼前這位青年,而是他身旁那位。


    可還曾記得五年前江夜雪與慕容楚衣在渾天洞一別之後,他們在臨安再次相見時,江夜雪是怎麽介紹他自己的嗎。


    他說:“寒江夜雪,我名寒衣,來自,五湖四海,居無定所。”


    是巧合嗎?


    誰知道呢。


    青膚櫻,亦是櫻花的一種,與寒緋櫻不同,青膚櫻花瓣少而小,花瓣成白色或淺粉色。


    青膚山莊,便是種滿了青膚櫻,別處皆是一片粉色花海,而此處卻如冬日純淨白雪。


    “阿雪,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我去準備一些吃食,再安排一下住處。”


    進了青膚山莊以後,江寒衣對江夜雪說道,隻是他握著江夜雪的手鬆了又緊,似是不舍分開。


    “好。”


    回握住江寒衣的手,江夜雪垂眸應了一聲,幾息之後才主動鬆開。


    “嗯,等我。”


    江寒衣眉眼彎彎,露出淺淺的梨渦來。


    話落,江寒衣回頭朝鄔沁和慕容楚衣頷首示意了一番,而後轉身便要離去。


    兩人的對話,鄔沁和慕容楚衣自然都聽見了。


    見江寒衣要走,鄔沁像是生怕自己留在這裏一般,連忙喊道:“寒衣莊主,我隨你一同去吧,剛好我也餓了。”


    江寒衣麵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好啊,小公子請隨我來。”


    見江寒衣同意,鄔沁高高興興跟著他離開了,此地便隻留下了江夜雪和慕容楚衣二人。


    笑話,鄔沁可不想留在這個修羅場裏麵,他覺得他還是想好好活著的,江夜雪和慕容楚衣的事太複雜,能別幹預就別幹預。


    於一處水榭前停下,江夜雪和慕容楚衣在此相對落座。


    水榭裏的石桌上還擺著一盤未曾下完的棋局,白子碾壓黑子,黑子被重重圍攻,已到了強弩之末,隻要一步白子便可贏下棋局。


    慕容楚衣掃了一眼棋局,視線隨之落在自己對麵,談定倒茶品茗的江夜雪身上。


    “現在可以說了吧。”


    江夜雪放下手中茶杯,抬眸對上慕容楚衣的視線,隻是倆人的視線在接觸的那一瞬都各自移開了眼。


    江夜雪回想著一年前他來此的經曆,道:“慕容先生應當聽過,蓬萊最後一位仙主風迎夏的故事吧。”


    慕容楚衣頷首,“聽過,可這不過是難辨虛實真假的傳說,與聞人有何關係。”


    他並不覺得那個人人傳頌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


    可卻聽江夜雪說道:“傳說雖不都是事實,卻也有一定的依據。”


    “相傳風仙主隕落之後,她的部下為其建造了一處墓穴,蓬萊島上無數珍寶寶物皆成了陪葬品。


    千百年來,這處仙人遺跡成了人們趨之若鶩的地方,可縱然他們知道遺跡位置所在,至今卻無一人能真正進入遺跡,也沒人能從遺跡中出來。”


    聞言,慕容楚衣劍眉微蹙,腦海中浮現蓬萊卷宗上記載的一篇名為《機關世家》的文章。


    卷宗當中,《機關世家》雖然占據了一個篇章,可是其內容對於世家的信息卻少之又少,除了提到過一個聞人姓氏,其餘的,便都是介紹機關世家所製造的機關如何如何。


    “機關世家,聞人家參與了遺跡建造。”


    想到此處,慕容楚衣眉頭皺得更緊了,“所以,聞人便是來自聞人家。”


    “自然,”江夜雪頷首,又接著說道:“聞人家世代隱世不出,沒人知道他們是否參與了遺跡機關建造。


    但是人們都覺得,若是有聞人家帶路,闖過遺跡機關定然不在話下,所以他們一直在尋找聞人家族人。”


    “聞人家知道世人對他們虎視眈眈,行事便更加隱秘低調,可他們的蹤跡還是泄露了出去。”


    “一年前,蓬萊島之亂便是因此而起,青陽道宗找到了聞人父母,聞人父母以死為祭,啟動了蓬萊島上的機關,那群青陽道的道人有去無回,蓬萊島也因為守墓人的出現而封島。”


    如此說來,千百年前,機關世家聞人家是參與了遺跡機關製造的。


    “青陽道,守墓人?”


    聽著江夜雪口中的名字,慕容楚衣麵露疑惑。


    守墓人倒是能理解,但是青陽道的出現倒是讓人稀奇。


    青陽道,數百年前也是一個頂級大道宗,隻不過後來不知為何一夕之間便沒落了下去,世間關於青陽道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沒想到會在這裏聽到關於青陽道的消息。


    “嗬,”說到青陽道,江夜雪冷笑一聲,問道:“慕容先生難道沒聽過另一個版本的傳說嗎?”


    似是也沒想得到慕容楚衣的回答,江夜雪接著道:“傳聞中,千百年前的青陽道覬覦蓬萊資源,使了美人計,哄騙風仙主,最後集結其他宗門圍攻蓬萊。


    不過,他們還真是對自己的實力不清楚,真當蓬萊這般好惹,想要瓜分蓬萊,沒想到到頭來,自家宗門大能皆死在了蓬萊。”


    江夜雪說這番話時,麵上盡是不屑譏諷。


    “傳聞難辨真假,青陽道或許是心懷不軌,可你何時這般輕信這些了?”


    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後人所看到的是勝利者想讓他們看到的。


    江夜雪不會不知道這些,但為什麽他對於這個傳聞這般相信,就好像他本就知道真相一般。


    因為了解江夜雪,所以慕容楚衣對於江夜雪這個反應有些不解。


    江夜雪垂眸,指腹摩挲著手中茶杯,他意味不明說道:“或許,那就是真相呢。”


    慕容楚衣還未理解他的意思,便聽江夜雪轉移了話題。


    他說:“聞人父母在啟動蓬萊機關前,與我做了一番交易,他們給我想要的東西,我替聞人尋個好去處。”


    說到此處,江夜雪目光落在他對麵的慕容楚衣身上,而後自嘲道:“不過我倒是有負所托了,替聞人尋了個錯誤的去處。”


    他在後悔將聞人交給慕容楚衣。


    聞言,慕容楚衣神色複雜,垂下的眼眸中晦暗不明,他本想解釋的,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然而他沒想到他的這番不解釋會引出江夜雪接下來的這番話。


    江夜雪說:“不過今後就不勞煩慕容先生,聞人與先生的師徒關係便到此為止。”


    “你什麽意思!”


    慕容楚衣聞言,麵露震驚,立即反駁道:“我與聞人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價,就算聞人不認我這個師父,也要他親口對我說,你有什麽資格代替他做決定。”


    他知道他對聞人有疏忽的地方,有時候是他太過敏感應激,可是他已經在反思,在改了。


    就算聞人行不想再認他這個師父,他也要聽聞人行親口說,他們之間的事為什麽要旁人來決定。


    對於慕容楚衣的反應,江夜雪嗤笑一聲,看著慕容楚衣的赤眸中冷意深了幾分。


    “慕容先生,你敢保證下次聞人與嶽辰晴起爭執時,你會第一時間秉公處理嗎?”


    “我自會。”幾乎沒有猶豫就出口的回答。


    可是江夜雪卻是搖頭否定,他道:“慕容先生,你做不到的,在你心中嶽辰晴比聞人重要的多,嶽辰晴是你的親人,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


    而聞人不過是你不忍他跟在我這種惡人身邊,而收作弟子的,你又怎會真正做到對他們一視同仁。”


    “我……我……”


    慕容楚衣被堵得啞口無言,他垂眸,躲開了江夜雪的視線,所以他沒有看到江夜雪眼中的失望。


    “你既然給不了他偏愛,又何必將他留在身邊,寒衣比你更合適做他的師父。”


    “江夜雪,你什麽意思,你給我再說一遍!”


    聽到江寒衣就是江夜雪給聞人找的師父,慕容楚衣猛的抬眸看向江夜雪,他清冷的麵容上滿是不可置信,情緒也異常激動。


    江夜雪卻像是沒注意到一般,隻道:“寒衣確實比你更合適,慕容先生是名聲赫赫的煉器大師,可寒衣也是能以一己之力守得住青膚,在此無人敢招惹的機關師。


    論身份地位,他不及你,但論天賦才能,品性待人接物,你不一定能比得過他。”


    “砰——”,石桌上的茶杯被掃落碎了一地。


    “我不同意!這件事,你說的不做數!”


    慕容楚衣起身,甩袖離去,潔淨的白衣上染了一片茶漬。


    “慕容楚衣,你不覺得你這樣太自私了嗎?”


    這是江夜雪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喚慕容楚衣的名字。


    難得的並不是他喚他的名,而是用那般無奈卻平穩的語氣,宛如長輩對待不懂事的小輩一般。


    聞言,慕容楚衣停下步子,回道:“嗬,自私?江夜雪,難道不是你管得太寬了嗎?”


    “你既然知道我品性如何,知道他跟著我會受委屈,當初又為何把他交給我!”


    “聞人是我的徒弟,我再如何也是他師父,我與他之間如何,你沒有資格來插足,更遑論給他另擇良師!”


    話落,慕容楚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江夜雪久久沒有回神,直至杯中茶涼透,陣陣冷風襲來,激得他咳嗽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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