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猛地回頭盯著他,僵持許久才甩了刀子從哈日查蓋身上爬將起來,賭氣道:“那我不和韃子過年了!”


    江洛無所謂的點頭:“那好,今晚也沒人幫你放爆竹。”


    青稞一跺腳:“你賴皮!”


    江洛:“我沒賴皮,我受了傷,蔣夢來又是那樣,辟邪是個女孩子,除了哈日查蓋你說還有誰能給你放爆竹?”


    “你受了傷?!”青稞瞪大了眼睛,爆竹的事情倒是丟到了一遍:“內傷麽?”他一手指向哈日查蓋:“說!是不是你害的?!”


    哈日查蓋還坐在地上,投降一般舉著雙手:“當然與我無關,這可是你們那個中原皇帝幹的。”


    “狗皇帝?”青稞氣急敗壞:“我就說什麽來著吧!娶了媳婦忘了娘!他現在當了皇帝了就想著來殺你,你還不信!”


    “……什麽娘啊媳婦的。”江洛哭笑不得,他看到打了水回來的蔣夢來,對著還想再說的青稞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以後他過他的,我們過我們的,井水不犯河水罷了。”


    江洛大半個身子泡在熱水裏舒服的嘆了口氣,他闔著眼,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一轉頭,蔣夢來居然也光著身子泡了進來。


    江洛:“……你不嫌擠?”


    蔣夢來搖了搖頭,他湊近了江洛的頸子嗅了一會兒,微微皺起眉頭。


    “血。”蔣夢來模糊不清的說了個字。


    江洛摸了摸他的頭:“不是什麽大傷,已經好了。”


    蔣夢來不說話,他低下頭去,耳朵貼著江洛的胸口,聽了一會兒又抬眼看了看江洛的表情,見對方沒什麽反應,才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著。


    江洛有些想笑:“這裏又沒傷口,你舔什麽?”


    蔣夢來不聽,仍是執拗的舔著,江洛無法,隻得隨他去,等泡好出來才發現胸口紅了一片,蔣夢來那架勢簡直恨不得舔下了一層皮來。


    青稞雖然表麵上看不慣哈日查蓋,但吃食上倒沒顯得多苛責對方,隻不過開夥前還要死鴨子嘴硬的嗆一聲:“這可不是為你準備的啊!過年糧食多!吃飽了快些滾!”


    哈日查蓋不以為意,蒙古漢子有著糙原般的豁達胸懷,一撩袍子直接坐在地上,卸了腳腕上的小刀用手割了兔肉就往嘴裏塞。


    青稞看的嫌棄的哼了一聲,倒是辟邪有些好奇,探頭探腦的偷偷打量。


    蔣夢來已經學會了用碗,隻是筷子握的似乎還不夠熟練,江洛本還擔心他會學著哈日查蓋的樣子坐到地上去吃,結果對方這次不但乖乖的自己坐在椅子上還對哈日查蓋的行徑鄙夷的皺了皺鼻子。


    青稞顯然抓到了把柄笑話蒙古台吉:“韃子就是韃子,連個癡兒都不如!”


    哈日查蓋認真瞅著蔣夢來:“這就是那個傳聞厲害的不得了的大魔頭?”


    江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哈日查蓋:“是說中了毒……叫什麽?金蟬?金蟬……盅?”


    蔣夢來捧著碗的動作頓了頓,江洛隻當沒看見,給他加了一筷子青菜,點頭應道:“是,我沒聽過此毒,不過也不該是像任西顧所說那樣無人可解。”他看向蔣夢來,後者難得乖乖的吃掉了青菜,一片兒葉子都沒剩。


    江洛笑著拍了拍蔣夢來的背,讚許道:“恩,阿來今天真乖。”


    過年自然是要守歲的,幾個人圍著爐子和刻漏,嗑瓜子的嗑瓜子喝酒的喝酒,等到刻漏裏的水快流光的時候青稞終於來了精神,花生米一拋,擊掌道:“放鞭炮放鞭炮!”


    哈日查蓋拿了火摺子跟著青稞出去,辟邪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屁股不安分的在座位上扭了又扭。


    江洛對著她揮了揮手:“一塊兒去吧,好好玩玩。”


    等人走光了,江洛才搬了個大藤椅到屋門口,坐下後對著蔣夢來拍了拍膝蓋:“到這兒來,我抱著你看煙火。”


    第一束煙花放出來的時候饒是江洛也忍不住跟著唏噓了一聲,他嘆了口氣:“銀子果然沒白花,還真漂亮。”


    蔣夢來也看著煙花,他眸色本就偏淡,和著煙火映出一片流光溢彩。


    江洛盯著他的眼睛,突然開口道:“過完這個年,我就帶你出穀去找師尊,你的毒他一定能解。”


    蔣夢來慢慢回過頭來。


    江洛點了點他鼻尖:“你這什麽表情?我可從沒說過我師尊死了啊。”他摟緊了蔣夢來,笑著道:“其實不解也沒關係。”


    “我以後勤練功,內力供你一個小小的金蟬盅還是綽綽有餘的。”江洛摸著蔣夢來的耳垂,他望著遠方天空上不斷炸開的七彩煙花,自言自語道:“等到七老八十了,供不起了,咱們也能死在一塊兒……埋一個墳裏,也挺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辟邪在院子裏練著一套劍法,正如江洛所說,雖然晚了點,但她的確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隻不過才幾個月時間青稞的小木劍已經揮不過她了。


    哈日查蓋光著膀子用融化的積雪洗臉,辟邪已經練了有小半個時辰,小姑娘氣息不亂,汗水都凝成了霜結在長發上。


    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對方停下了動作,眼神跟箭一樣落在他臉上。


    “……”哈日查蓋舉了舉手:“我洗臉。”


    辟邪眉眼清冷,她不說話,也不趕人,但很明顯的這是提防著哈日查蓋偷師。


    青稞裹得跟顆球一樣端了碗粥靠在牆根,他挑了些醃菜蘿蔔吧唧吧唧吃的津津有味:“你練你的。”他甩著筷子指了指哈日查蓋:“他學不來,用的就不是一種兵器。”


    辟邪仍是有些猶豫,青稞埋頭喝了口粥,揚起腦袋衝著屋簷下的冰稜子哈了口熱氣,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江洛和阿來到哪了,大冷天的,水路肯定不好走。”


    花海寺雖然是個寺院,但其實裏麵並沒有和尚,簡簡單單一個園子,不大不小一個四方堂,裏麵供奉著十二個牌位,算是歷代武林中數得上的人物。


    青娘舉著油燈,手裏托著一盤供果,她看著方嬌柔虔誠的雙手合十,磕了好幾個頭,心下不忍道:“方大俠宅心仁厚,定能過了此劫,小姐莫要心傷。”


    方嬌柔閉著眼,聞聲嘆了口氣:“爹爹為人太過耿直,武林中多的是人落井下石。”她掀開眼皮,冷冷的笑了笑:“什麽義氣堂,正義門,到了關鍵時候,沒一個義氣正義的,卑鄙無恥倒是真的!”


    青娘嚇的掩口,朝四周看了又看才輕聲道:“小姐……隔牆有耳啊!”


    方嬌柔:“我就是要他們聽見,蔣夢來在時他們還知道要先對付誰,現在魔教安分呆在西北老巢了,反倒自己起了內訌。”她聽了一會兒,咬唇斥道:“一群利益之徒,就算聽到了大概也進不去心裏。”


    花海寺的守寺人送了兩位姑娘出門,方嬌柔要留銀子對方卻不肯收,推來就去隻得作罷,青娘挽著她一路慢慢往回走,轎子要到官道上的茶棚裏才能叫的到,方嬌柔也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腳程上並沒什麽計較。


    她們行到半路時,河道裏居然有船慢慢駛來,寒冬臘月,水路極少有人會走,方嬌柔忍不住停下來觀望了幾眼,隻見一人立在船頭,船槁輕輕鬆鬆的高舉過肩,劃開水波再一撐到底。


    青娘看了一會兒,臉色微變:“此人內力……”


    方嬌柔肅容點頭:“恩,深不可測。”


    江洛已經許久未來南邊,他漫無目的的撐了一會兒船,終於覺得自己大概是迷路了,索性轉了方向將船靠到岸邊,尋思著從哪弄兩匹馬,隻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江洛頭痛的扒了扒頭髮,一抬頭便見兩陌生女子正盯著自己。


    “?”江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著打扮,並無不妥,於是正好藉機問了句:“請問姑娘,青州城離這邊還有多遠?”


    方嬌柔笑了笑:“如此真巧,我們主僕也正打算回去。”


    江洛眼睛一亮:“姑娘是青州城人?”


    方嬌柔點頭默認,江洛又問:“那姑娘近日可有聽到一段評書講那三太子和定海神針的?”


    一旁青娘倒是先笑了起來:“什麽說書的這麽沒操守,這兩樣怎麽能放一塊兒講?”想了想,卻又有些疑惑起來:“不過聽你這麽一說……似乎前幾個月是有個先生在茶館開台,講的雖天馬行空卻極為精彩……”


    江洛焦急的重複問了一遍:“前幾個月?!”


    青娘被他嚇了一跳,磕磕絆絆答:“兩、兩個月吧?”


    江洛沉默良久,最終失望的嘆了口氣:“兩個月啊……那大概早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4 章


    方嬌柔眼看他要走,哪能那麽容易放過,揚聲問道:“少俠這是要去青州城找人麽?”


    江洛撐杆的手頓了頓,點頭道:“實不相瞞,的確是要找個人。”


    方嬌柔客氣道:“我府上在青州城還算有點人脈,如果少俠不嫌棄……”她話沒說完,江洛船上的烏篷子突然砰砰作響,下一刻遮著門的簾子被嘩的掀了起來。


    蔣夢來皺著眉,他臉色很是不好看,烏沉沉的盯著方嬌柔許久,猛地彎下腰扶著船舷“嘔——”的吐了一水。


    方嬌柔:“……”


    江洛無奈道:“那個……舍弟暈船,姑娘莫要介意。”


    於是蔣夢來吐的更大聲了……


    有人脈在青州城對江洛來說自然是好事,他手上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正好經人介紹去到當鋪把最後一根人參給當了好換住房錢。


    方嬌柔看他隻要了一間上房,有些於心不忍:“會不會太擠?”


    江洛搖頭笑道:“我與阿弟感情深厚,一向同床共枕。”


    當下男風再正常不過,江洛把話都說這份上了那方大小姐居然也沒明白,甚是羨慕道:“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蔣夢來氣的腮幫子疼,一路哼哼著就沒給過方嬌柔好臉色,他抱著江洛不撒手,等好容易把那方小姐給盼走了,江洛才把他摟到懷裏,兩人又舔又親了半天才分開。


    “渾身酸的能溜魚片兒了。”江洛貼著蔣夢來的鼻尖蹭了蹭:“人家好歹是地頭蛇,你不想解讀了?”


    蔣夢來還真搖了搖頭,他捧著江洛的臉撅著嘴兒去親,江洛皺著鼻子躲了幾回也就任他去了。


    青州城的酒樓統共才九家,加上一個窯子一個倌兒館,勉強夠得上說書的檔次。


    江洛買了袋花生米,自己吃一個給蔣夢來剝一顆,要了壺酒一家家的聽評書。


    等聽到第四家的時候天就晚了,說書的似乎想應個景,講到一半差人搬了個屏風,居然在後頭練起了口技,前麵鳥叫蟲鳴的倒也沒什麽稀奇,到了後麵居然來了場顛鸞倒鳳,不少吃著酒的姑娘小姐聽得紅了臉蛋,舉著帕子遮羞嗤嗤笑著,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倒是有不少叫好的,江洛提著酒壺有些尷尬,眼角斜向一旁的蔣夢來,這混蛋手肘托著臉頰,眯著眼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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