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形容這一棍的詭異。


    它出現得那麽突然,速度慢得令人發指,輕飄飄如落葉一般,可萬護法就是避不開。


    非但避不開,還不得不迎頭撞上去。


    萬護法大驚失色,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撞上石棍。


    他運轉靈力,匯聚於頭頂,既然避無可避,那就索性撞斷它。


    可惜他這次錯得更離譜,這根“鎮”字碑化成的石棍,就算鋒利如問柳劍,也無法在其表麵留下一絲痕跡。


    萬護法的頭再硬,自然也不可能硬的過問柳劍。


    沒有任何懸念,一道人影被砸落,煙塵四起,身影墜落在亂石堆中。


    “抱歉!我沒有忍住。”


    楚朝雲落在夜狼麵前,看著他笑道。


    夜狼沒有笑,認真的道:“你應該出手,如果不是你,以我現在的情況,隻怕很難留住他。”


    楚朝雲搖搖頭,歎道:“你這個毛病真得改一改。”


    “什麽毛病?”


    “太較真。”


    自己隻是隨便說說,順便在冼夫人麵前,維係他黑風洞二號人物的顏麵。


    誰知這貨非得較真,眼睛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讓楚朝雲意外的是,這次夜狼居然沒有裝聾作啞,想了想說道:“這確實是個毛病,下回盡量改。”


    楚朝雲立刻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狼兄,我支持你!”


    對於他的鼓勵,夜狼直接選擇無視,重新回歸聾啞狀態。


    亂石堆中,萬護法並沒有死。


    剛才的那一棍,雖然震得他差點神魂潰散,但好歹還留下了一條命。


    並非楚朝雲不能將他擊殺,隻是想將他留個活口,交給冼夫人來處置。


    這樣的順水人情,楚朝雲一向都不會吝嗇。


    “現在他是你的了,就算你用小刀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喂狗,保證也沒人說什麽。”


    他一把將萬護法提起來,丟到冼夫人的腳邊。


    萬護法體內的靈氣已經潰散,神藏受損,此時的他,從高高在上的護法,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望著冼夫人怨毒的雙眸,無盡的恨意,宛如來自地獄的複仇使者。


    萬護法背脊發寒,湧起一陣難言的恐懼。


    一個人活得越久,往往越怕死。


    越是臨近死亡的時候,就會越恐懼。


    “阿冼,你……你不要殺我,如果你殺了我,教主肯定很快就會知道,那樣的話,你自己也逃不掉。現在你立下了大功,馬上就能晉升為護法,你放了我,我馬上就去幫你請功……”


    冼夫人鄙夷的看著他。


    這個曾經帶給她無盡羞辱的老家夥,此時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的趴在她的腳下求饒。


    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彎了腰,眼淚都笑了出來。


    “你不想死?”


    冼夫人戲謔的看著他。


    “我不想死,”萬護法連忙說道。“阿冼,看在這些年我們的情麵上,你放了我吧!”


    為了活命,這老家夥也是昏了頭,居然還敢提往事。


    果然,冼夫人的目光頓時淩厲,握掌成拳,一拳轟在萬護法頷下,將其打得朝天仰去。


    萬護法尖利的牙齒在嘴中碰撞著,發出令人齒酸的咯咯聲。


    這一拳下手很重,直接將萬護法整個下頜擊碎,隨著“哇”的一聲,一堆滿是鮮血的斷牙,從他的口中噴出。


    “你這個賤貨,我……啊……”


    萬護法慘嚎,已經喊不出下麵要說的話。


    冼夫人目光陰冷,從他腳背上拔出剛插入的長劍,然後手腕一翻,斜著砍了下去。


    這一劍不輕不重,砍斷了小腿上的肌肉,唯獨筋骨未斷。


    “可惡的……”


    萬護法身體一歪,側身歪倒,一塊石頭突然就塞了他的口中。


    再也說不出話,口中隻有鮮血的腥甜,石頭的硬冷。


    “痛嗎?”


    冼夫人蹲下身,好心的幫他止住傷口的血。


    若是血流光了,人自然就死了,她並不希望他死得太快。


    一雙白皙嫩滑的手,撫上了萬護法沾滿鮮血塵埃的老臉,那張本就如骷髏般的臉,此時看起來破敗而猙獰,像來自己地獄的厲鬼。


    溫柔的語氣,如情人般的愛撫。


    這雙曾帶給他銷魂蝕骨的玉手,再一次撫上他的身體時,帶給他的卻隻有恐懼。


    他瞪大了雙眼,想要說話,可嘴裏塞了一口的沙石,吐不出半個字。


    “你知道嗎?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很感激你的,是你將我帶出了那座淫窟,可惜啊!我是實在沒有想到,我用身子換來的自由,竟然隻是讓自己進入了另一個地獄。”


    冼夫人的語氣越發輕柔,說著說著,竟莫名的嬌笑起來。


    “所以呢!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謝你。”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萬護法的宛如鬼爪的手,仔細的將他的手指掰開,然後像削水果一樣,一寸寸削去他指上的皮肉。


    她的動作很專心,也很細致,就像在雕刻一件精細藝術品。


    死一樣沉寂的空氣裏,隻有刀鋒剔過骨骼的沙沙聲。


    萬護法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在刀鋒下,慢慢被削出白森森的骨骼。


    冼夫人根本沒有在意他眼中的恐懼與乞求,放下那根已經成為白骨的手指,然後又捏住另一根手指,再次削下。


    楚朝雲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到早已在水泊邊吹風的夜狼身邊。


    “那日你帶走金靈子,是不是也讓他品嚐過這些。”


    “這些”!當然就是冼夫人正在對萬護法做的事。


    “嗯,嚐了一些。”夜狼道。


    “一些是什麽意思?”楚朝雲問。


    “一些就是一些的意思,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覺得沒意思了,那張麵孔我多看一眼,就好像自己的胸口被人多捅了幾刀。”


    “所以你沒有繼續折磨他,因為你折磨他,其實也就是在折磨你自己。”


    楚朝雲再次輕輕歎了口氣,他已經明白夜狼的意思。


    夜狼沒有再說話,他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後麵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


    冼夫人默默走到水泊邊,蹲下身子,長風如瀑,照映在鏡子般的水泊內。


    她的臉上無喜無悲,卻有一種異常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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