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珠伏在婆婆靈柩上放聲痛哭,靈珠的四個孩子趴過來伏在母親身上大哭,金台石淚如泉湧。


    “真該好好哭一場,要不白偏心你們了。”納林布祿的福晉站起身,用不屑的眼神看著靈珠母子說。


    “大嫂,請在母親靈前說話時講究些。”金台石怒目圓睜回敬過去。


    “老娘的又一波心肝來了,我們躲一躲吧!”


    看見皇太極夫婦和白音進來,納林布祿的福晉拉了布揚古的母親說著風涼話要從偏門出去。


    “建州女真的客人在二帳外吊孝即可,不得與葉赫子孫同處在頭帳內。”


    納林布祿此語一出,兩個欲避開的婦人嘴角帶著竊喜轉回身來;在場的人除了布揚古臉上都帶著意外的驚詫;皇太極一行極為尷尬地站在了剛進門處。


    “皇太極貴為大金王朝的四大貝勒之一,雖是為外祖母吊孝,畢竟是放低了身段,真不適合在內帳,金貴之體一旦受了喪衝,葉赫那拉真無法向汗王交代。”恰此時,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拄著拐杖走進來說。


    大家抬頭一看,正是靈珠深居淺出的爺爺,便都行了大禮。


    “爺爺,救救葉赫。”靈珠匍匐到爺爺腳下說。


    “快起來,幫大金王朝的貴客把吊孝祭奠禮行過,納林貝勒知道如何保護葉赫。”


    老人扶起孫女,轉過身對皇太極一行施禮道:“大金王朝情深義長,英明大汗行事大度大氣,是我葉赫失禮了,我替我的老兄弟、皇太極貝勒的外祖父楊吉砮向你們致歉。”


    皇太極忙拉哲哲跪下行大禮說:“見到您老人家,如同見到外祖父,我會銘記您對大金的真誠情義。”


    老人陪皇太極一行行完祭奠禮後便以身體不適告退。退出前對扶著他的納林布祿和金台石說:“興亡葉赫者大金也,別衝撞了努爾哈赤的底線。老朽已是棺材餡,不能為葉赫做什麽大事,但憑著這最後的力氣把該說的話說明白,望兩位貝勒三思而後行!”


    “您老回家安心頤養天年,我們會把握好一切。”納林布祿麵無表情地說。


    “謹記爺爺教誨!”金台石望著老人點頭表態。


    “看看努爾哈赤在幹什麽?是否已離開?”納林布祿望著在靈珠跪陪中燒紙錢的皇太極一行,對布揚古悄聲說。


    布揚古走出了喪房。


    “沒有走,他此次來葉赫帶了好多八旗兵,據探子報,還有許多兵馬正在前來葉赫的路上。”半個時辰後,布揚古走進來,跪在納林布祿旁邊悄悄耳語。


    “量他也不敢對葉赫有什麽輕舉妄動!”納林布祿的話語、神態自負到了極點。


    葉赫那拉城外的努爾哈赤神態自若、談笑風生,對葉赫二次拒其入城沒有絲毫反應,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後麵的人馬趕到時,安排大家在城外安營紮寨。”努爾哈赤拍著舒爾哈齊的肩說。


    “這卻是為何?”舒爾哈齊瞪大眼睛問。


    “讓八旗子弟為老人家送葬,也為以防萬一。”努爾哈赤輕鬆地笑著說。


    舒爾哈齊感到了一種輕鬆背後的山雨欲來;感受到代善和莽古爾泰的話在努爾哈赤心海掀起了千層波浪。


    舒爾哈齊的感覺非常對。努爾哈赤十分清楚兩個兒子說的話是大家想說不敢說的話,他在反思,但他不希望以此事給他難堪的是他的兒子們,因此他此次要與葉赫做個徹底了斷,也要借此給兩個兒子上一堂人生之課,他不願看到褚英的悲劇再發生。


    在出發之時,他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若納林布祿有和解之意,他會以極大的真誠冰釋前嫌,以八旗軍的浩浩蕩蕩為楊泓韻送葬,為葉赫長臉;若葉赫報喪裏麵有圈套,他會針鋒相對。


    或許是天意使然,也或許是納林布祿的自負自私的孽罐子已滿溢,他竟帶著布揚古來到城樓上大喊:“努爾哈赤上前答話。”


    身為大金王朝高高在上的大汗,作為蒙古各部和女真各部不敢怠慢和冒犯的覆育列國英明汗,努爾哈赤何曾受過如此辱侮,聽到喊聲,斜靠在轎內長椅上的他,將手中的《三國演義》扔在地上就要撥刀出轎。


    “大汗息怒!您是眾人仰望的英明汗,怎可與小葉赫的小頭目一般見識。您這撥刀一出起幹戈,傳出去定會說我大金乘人之危,在葉赫上下悲痛悼亡時以大欺小。加之大金與葉赫的緣源,定會有人將不孝不義等諸多不善貼向大汗。”阿巴亥忙為努爾哈赤遞上一杯熱茶說。


    努爾哈赤呷了一口茶,用特別的眼光望著阿巴亥問:“依你之見呢?”


    “越在此時,大汗越要顯得大度,您可讓舒爾哈齊貝勒與他對話,將大汗率親眷及八旗子弟為舅母吊孝送葬的誠意表明,若葉赫不接受誠意,再做打算不遲。”


    努爾哈赤坐下來,仔細打量著這個平時從不“幹政”的賢淑女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便輕輕握住她的手。就在阿巴亥瞪大幸福的眼睛凝視他時,他卻想起了大金建立前一天一位雲遊道人說過的話,便神情黯淡地將手收了回去。


    阿巴亥以為他為納林布祿之舉煩心,便將拾起在懷中的《三國演義》放在他的枕上。


    “請舒爾哈齊貝勒!”努爾哈赤話音剛落,守護在轎車門的護衛便小跑著去請。


    舒爾哈齊按努爾哈赤的意思準備與納林布祿真誠對話。


    不料納林布祿卻得意忘形地說:“縱然愛新覺羅氏稱汗稱霸,卻也隻是地上的金子,葉赫那拉乃天上的太陽,是草原上最尊貴的血統,努爾哈赤總想借葉赫那拉的太陽照拂自己,擺這麽大的派場熱撲撲前來吊孝送葬,無非是為了變相抬高自己。本貝勒之前已告明,除了已進來的三人,建州女真任何人都無資格為老母吊孝送葬。”


    “納林布祿,你別不識抬舉,大汗顧念老夫人和東哥苦心護葉赫的心願,顧念孟古的賢德和皇太極的兩難,才會對葉赫至誠至仁至義,你若不知好歹,我便保不得葉赫安康,你好自為之吧!”舒爾哈齊氣呼呼地說。


    “努爾哈赤有膽量來葉赫,卻無膽量見本貝勒,舒爾哈齊退下吧!讓建州說了算的主兒上前答話。”納林布祿說完哈哈大笑。


    “父汗受得了這般辱侮和奚落,我卻受不得,我要殺了納林布祿這個狂徒。”莽古爾泰說完便拿起弓箭走出了轎車,代善沒來得及攔阻。


    “納林布祿,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該死鬼,本貝勒這就成全你的孝心,送你隨你老母一起上西天。”說完挽弓射向城牆,一箭射在了納林布祿的右臂上。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納林布祿大聲問。


    “本貝勒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是你大金國莽古爾泰貝勒爺爺。皇太極忍受你是因為血親與孝悌,你莽古爾泰爺爺與你這喪德狂徒有什麽幹係?若識相,就快打開城門,了卻本貝勒的父汗、你的太爺爺覆育列國英明汗祭奠的心願;若不識相,怨不得我八旗軍的鐵蹄將葉赫那拉城踏碎。”


    “等著瞧吧!別忘了皇太極等人還在我手上。”納林布祿說完,在布揚古的攙扶下匆匆離開城樓。


    “莽古爾泰!”努爾哈赤在轎內呼喚著兒子的名字熱淚盈眶。


    “我建州女真的熱血好男兒!”舒爾哈齊將莽古爾泰擁抱在懷中熱淚潸然。


    深秋的葉赫飄起了雪,片片雪花大如蓮花,一會兒功夫,葉赫的城牆上、大金國的轎車上、八旗子弟的鎧甲上便落滿了雪。


    努爾哈赤將三大貝勒召進自己的轎車中,將自己的一件貂皮外衣披在蒙古爾泰的身上說:“你總是穿的單薄,從小就這樣,年輕氣盛時的風雨雪霜不懼,總會為成年留下硬傷。”


    莽古爾泰感到從未有過的暖心,父汗原來這麽細膩地愛著自己,禁不住熱淚奔湧……。


    卻說納林布祿回到房中召醫包紮了傷口,便與布揚古重返喪房。


    “天呐!是哪個挨刀鬼將貝勒爺傷成了這樣?”納林布祿的福晉忙過來抱住丈夫的胳膊大呼小叫。


    “皇太極之兄莽古爾泰。不僅拿箭射貝勒爺,還口出狂言辱罵葉赫。努爾哈赤此番來者不善,按漢人的說法,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嘍。”布揚古用惡恨恨的眼光看著皇太極說。


    皇太極跪著邊燒紙錢邊默誦著《心經》,對布揚古的話不作理睬。


    “血債還需血來還,皇太極以孝悌聞名,今天替自個兒的兄長挨一箭正好彰顯盛名。”布揚古走近皇太極踱著傲慢的步子說。


    “老娘屍骨未寒,你們要幹什麽?葉赫主事者是皇太極的兩個舅舅,他們決不會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靈珠走近布揚古,直視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


    “誰是親者?誰是仇者?嬸娘說話講究點。這一箭若射在金台石叔叔身上,你會這樣說嗎?真是站著說話腰不疼啊!”


    布揚古甩袖離開,來到納林布祿跟前坐下來竊竊耳語。


    不一會兒,布揚古來到城樓上說:“明天老夫人出殯,葉赫孝義當先,在行孝期間不計較建州的挑釁,為排除幹擾,請建州人馬後退一裏,皇太極一行三人隨出殯隊伍出城即歸隊。”


    努爾哈赤率八旗子弟在一裏之外安營紮寨。


    次日淩晨,葉赫那拉城蟲王廟的鍾聲響過之後,送殯隊伍便浩浩蕩蕩走出了城門,不知具體出殯時間的努爾哈赤即刻命所有人出帳跪下送殯。


    所有人隨努爾哈赤從出殯跪到送葬隊伍全部進了城門,卻始終沒有見到皇太極一行三人的影子。


    “孝悌聞名的皇太極替他兄長莽古爾泰挨了一箭,還得在葉赫那拉城多調養幾日,兩位女眷熟悉他的飲食起居,照顧之事隻得由她倆來承擔。你們先回吧,過幾日本貝勒負責將三人安全送到。”布揚古站在城樓上背手揚臉撇著嘴說。


    莽古爾泰拉起了弓,布揚古哈哈大笑逃離城樓。


    努爾哈赤率眾跪請葉赫歸順大金,天上又一次下起了大雪。


    靈珠來到爺爺的病榻前,一一回答爺爺所問。


    當他聽到努爾哈赤率眾跪請葉赫歸順大金時,大驚失色,坐起身手捶炕老淚縱橫說:“葉赫完了!葉赫斷送在納林布祿和布揚古手裏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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