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德魯和多裏安來到餐廳時,愛默生夫人剛好吃完最後一塊摩納哥巴巴卷。


    “母親大人!您好些了嗎?”多裏安慢慢挪到夫人的身邊。


    陽光一樣的微笑出現在他妖豔的臉上,看得在場的眾人心花怒放。


    “真是件驚奇的事情!多裏安,我從未覺得我的身體有這樣輕盈,我不再覺得疼痛,能下床了,也能吃東西了。”


    愛默生夫人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抽空招呼著餐桌盡頭的安德魯。


    “一定是仁慈的上帝聽見了我的祈禱,許給了我這個奇跡,你說是吧,克萊爾!”


    女仆總管看了眼笑眯眯的多裏安,她幾次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隻在眼裏流轉著莫名的情緒。


    “克萊爾?”


    “啊!夫人,我在……我覺得是因為您前兩天做的慈善,報紙上都是您救助孩子的新聞,我敢肯定上帝也看見了那張報紙。”


    “哈哈哈哈哈!克萊爾,你真會說話,上帝無所不知,當然知道我喜歡孩子,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麽想……”


    愛默生夫人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她抹了抹眼裏翻上的淚花,情緒變得失落了起來。


    “母親大人……”


    “媽媽……”


    “沒事沒事,最近經常這樣,這宅子太空了,或許等賓客們來了就會熱鬧起來……”


    夫人強顏歡笑道,但她明顯心不在此,連安德魯端著炸魚薯條坐在了她身邊也不知道。


    “不說這些了,母親大人,今日的午餐如何?”


    “哦,特別好,多裏安!澳洲牛肉派很入味,巴爾幹香腸很有嚼勁,惠靈頓牛排外麵的麵包很酥脆,印度的咖喱燉雞有點辣,但我吃了好幾塊……”


    “最讓我心滿意足的是北京烤鴨和那不勒斯比薩……果然,隻有英國菜才讓我覺得吃東西是一種懲罰。”


    愛默生夫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安德魯則默默將那盤炸魚薯條推向了遠處。


    多裏安並未錯過安德魯的小動作,他及時提醒了夫人:“母親大人,您有興趣體驗一下安德魯哥哥為您精心製作的餐食嗎?”


    “哦!安德魯,你給媽媽做了什麽?”


    夫人驚喜地望向了一旁的安德魯,安德魯有些不知所措,更加用力地將那盤炸魚薯條推向了堆滿空盤子的那邊。


    “沒什麽,媽媽,隻是一些油炸的東西,土豆啊,麵粉啊,食鹽啊什麽的,和那些世界名菜相比算不上什麽的,媽媽。”


    “一道叫炸魚薯條的菜,我從來沒聽過,母親大人,但我剛才嚐了一口,我必須說相當不錯!”多裏安彎著眼歪著頭說道。


    “真讓人意外!那我更要嚐一嚐了。克萊爾,請再遞給我一個餐盤和刀叉。”


    安德魯頓時紅了臉龐,其實那盤炸魚薯條從外部看起來沒有那麽糟糕,炸魚和薯條如蛋液一樣嫩黃,上麵灑滿了晶瑩的鹽粒和芝麻大小的椒鹽。


    為了口感的豐富,他特意預備了兩種醬料,一種是如雞蛋羹一樣的塔塔醬,另一種是如融化的芝士一樣的法式黃芥末。


    當然,醬料的想法出自艾薇小姐,醬料的製作出自廚房女仆傑西卡,他隻是端上來了而已。


    “安德魯有好幾年沒有下廚房了,你應該知道,克萊爾。”愛默生夫人拿起了刀叉。


    “哈哈,說到這裏,我剛起來時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知你聽說了嗎?”


    愛默生夫人的嘴還在往外吐著話,她用叉子叉起了一塊魚肉,在橙黃的法式黃芥末裏沾了沾。


    不知為何,安德魯的頭更低了些,他的臉頰不再那麽羞紅,而是變得緊張煞白了起來。


    氣氛有些不對,這不符合多裏安的設想,他端起一旁的白葡萄酒,想阻止夫人繼續說話,卻為時已晚。


    沒有任何的預兆,夫人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焦黃的炸魚在空中顫顫地晃動,幾次到了嘴邊卻又遠離。


    “哦,克萊爾,你一定知道!安德魯,我們的公爵大人,今天又把廚房炸了哈哈哈哈哈哈!”


    女仆總管尷尬地賠笑著,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似掉非掉的炸魚,在一旁端好了餐盤。


    安德魯的頭垂得更低,多裏安能看到他眼角噙出的淚花。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住了,除了夫人的開懷大笑便再也聽不見任何風吹草動。


    尷尬的靜謐中,克萊爾使來了眼神,多裏安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了。


    “母親大人,要不要先喝一杯白葡萄酒潤潤口,這是意大利的contralto orvieto,風味很好……”


    他遞過手中的酒杯,冒著小氣泡的液體在高酒杯裏晃動,映照著三人的臉龐。


    “哦,多裏安,謝謝你,我暫時還不想喝。”


    夫人的嘴角依然帶著笑意,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輕輕推過多裏安遞來的白葡萄酒。


    “多裏安,你一定不知道你哥哥小時候有多麽的頑皮,他在我肚子裏的時候就是如此,動不動就腳踢手打,把我可折磨透了!”


    說到安德魯,夫人似乎意猶未盡,她幹脆放下手中的叉子,一心一意說起小時候的安德魯來。


    “安德魯好久之前就炸過廚房,我想想,大概是十幾年前吧,安德魯隻有十歲左右,我第二天就要去西班牙參加公主的訂婚典禮了……”


    “母親大人……”


    “他很舍不得我,因為我要去半個多月,他就向廚師和廚娘們請教法式奶油蘑菇湯的做法,你知道我很愛吃那道菜……”


    “安德魯哥哥他……”


    “對!我至今都不知道,隻是做一道湯而已,他是怎麽會將整口鍋都炸掉!哈哈哈哈!之後他被盧卡斯加入了黑名單,從此以後都不許再踏進廚房!”


    “哥哥他隻是……”


    “不用說了!”


    悶悶的喝聲打斷了愛默生夫人的喋喋不休和多裏安的屢次勸解。


    愛默生夫人終於止住話語安靜了下來,她囁嚅了幾聲,眉上的肌肉動了動,最終還是和多裏安一起陷入了沉默。


    “媽媽,真的非常抱歉,今天本該是個開心的日子的。”


    可能是因為低著頭的緣故,安德魯的聲音有些幹悶,好似沙漠中心圓頭呆腦的仙人掌。


    多裏安看不見安德魯臉上的表情,但他可以預見到那鼓脹起來的眼皮和濕漉漉的眼眶。


    “安德魯,是出了什麽問題嗎?請別告訴我是你的肺部又開始疼痛了。”


    夫人的表情有些凝重,多裏安譬見了她眼底的擔憂和顧忌。


    “對,是有些,我覺得我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安德魯站起身,厚厚的身體像一柱承重牆,走起路來卻搖搖蕩蕩。


    “所以,請原諒我,媽媽,我想先離開……謝謝你,多裏安,還有克萊爾,祝你們用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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