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烈這次怎會讓她成功,他大掌一擋,徐妃宜手便拍在他的鐵壁上。


    徐妃宜頓時尖叫了一聲,被火燒到似的將手彈了回來!


    烏烈見她垂首攥著自己的細腕,那隻手抖個不停,一滴滴淚珠子接連墜到那光潔的手背上。差點又被掌摑的盛怒又變成了疑惑,“你怎麽了?”見她不答,他便不耐煩地將她的手腕扯了過來,然後翻開一看,頓時臉色微變,“受傷了怎麽不吭聲?”


    徐妃宜喉頭哽著一口氣說不出話來,隻想要把手抽回去。


    烏烈不肯放手,隻見那道血口子橫過半個手掌,黑中泛紅,又因為泡了水而透出些白。徐妃宜用力抽了幾次都沒把手抽出來,最終隻能泄氣地任他抓著自己,心頭的懊惱、憤怒與委屈交織成一張網,緊緊地束著她的心髒,將她的眼淚全都擠了出來。徐妃宜忍不住了,終是低著頭哭了起來,因為濕寒侵體,她的嗚咽聲中還夾著輕咳,看起來好不可憐。烏烈放開手,心頭又閃過那熟悉的揪痛感,“行了,小傷而已,哭什麽哭。”


    徐妃宜不理他,用力地將手抽了回來。


    下一瞬,耳畔忽然響起衣帛撕裂的聲音。她不禁抬眼,隻見烏烈從濕淋淋的長衫上撕下一條布料來,接著攥在手心一擰,竟還能擰出些雨水來。而後他又探來大手攥住她,徐妃宜剛欲掙紮,便聽烏烈低喝了一聲,“別亂動!”


    徐妃宜嚇了一跳,任他將自己的手拉過去。


    她白嫩的柔荑在那滿是粗繭的手掌中更顯小巧,徐妃宜略有些詫異地看著烏烈小心地捧著她的小手,另一隻手捏著濕布條,輕輕地擦拭著她手心進而的傷口。因為沾了水而略顯冷硬的布條蹭過她皮肉翻開的傷口,令她痛得抽氣,小手下意識地用力一縮。


    烏烈頓時停了動作,然後俯首在她的傷口上吹了吹氣。


    熾熱的呼吸拂過徐妃宜的傷口,痛中含癢,徐妃宜抬眼看著他垂首幫自己清理傷口的樣子,一股委屈又湧了出來,既然都裝作不認識她了,還關心她的傷口做什麽!他當吹上幾口氣就能拂開自己的怒火?雖是這麽想,但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她咬著下唇,淚水流得無聲無息。


    布條再度落下,徐妃宜忍不住帶著哭腔呻吟了一聲。


    烏烈頭也沒抬地說:“剛才打我的時候不是很囂張?現在倒知道疼了?”


    徐妃宜哽住,狠狠地瞪了他一會兒,而後別開臉,伸直了手臂不動了。


    之後直到烏烈將傷口徹底清幹淨,她都沒再吭過一聲。


    低著頭的烏烈忍不住勾出了些笑來,真沒想到這小女人還真有幾分倔勁。清理好了之後他抬起頭,本想誇她幾句的,但一抬眼就瞧見她杏眼通紅,一麵瞪著自己一麵撲簌簌地落淚,眼底的委屈與控訴幾乎就要隨著淚水漫出來,直接流到烏烈的心坎裏去。


    被她如此盯著看,烏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若是想要做薄情郎、陳世美,那何不做到底?何必又來救她、又來招惹她?徐妃宜心如亂麻,因他的無情而生氣,因自己的癡傻委屈,而在剛才,卻又開始因他的保護而心動。她真是覺得好難過,又想狠狠地捶打他,卻也想就這樣撲到他的懷裏去。


    頃刻,徐妃宜好像是破功般哭了出來,“林書浣……”


    又是林書浣。她哭著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烏烈竟然覺得心口一痛。


    徐妃宜不禁前傾身子,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揪住烏烈的衣擺,水盈盈的眸子裏浮出些許期期艾艾的希冀,“你……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你告訴我,為什麽?”


    七年前他們的兩情相悅不是假的,徐妃宜不信林書浣會變得那麽無情。若他現在認錯或者說出自己的苦衷,那她會原諒他的。隻要他給自己一個理由……哪怕是個謊言。


    烏烈垂首,看到那揪著自己衣擺的小手用力到顫抖。


    他眉頭緊鎖,並沒有說話,而是又從衣袂上撕下一條,“我先幫你把傷口包一下。”


    徐妃宜攥住那個探過來想給她包紮的大手,轉而拉至胸前,“我不要包紮!你告訴我……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我們不該這樣的……我們……”她幾乎泣不成聲,“林書浣……你說你會平安歸來,然後娶我進門,一生煮酒烹茶、齊眉舉案,你忘了是不是?可我卻沒忘,我等了你七年,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我不要……不要!”


    烏烈感覺到手上一熱,那是徐妃宜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不斷地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烏烈始終沒有說話,他看著徐妃宜在自己的沉默中崩潰,她到後麵已經說不出話來,無助地低下頭,將額頭抵在烏烈的大手上。她的眼淚自他的拳麵上淌過,緩緩滲入指fèng。


    烏烈的心口像是堵上了什麽東西,鬱結地難受。他啼牙看著徐妃宜,終是忍不住用力地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心彷佛被她的哭聲揉碎了。


    “我不要……”


    徐妃宜抽噎著、呢喃著。


    烏烈的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雖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對不起。”


    徐妃宜身子顫,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哭聲更大。


    烏烈的喉頭酸得厲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似從齒間擠出,“對不起,我忘記了你。”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用修長的指蹭去她臉上的淚,可卻如何都蹭不幹淨,那濕熱的溫度幾乎燙疼了烏烈的心,令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濕潤的眼。


    淚水在他的親吻下落得更快。


    徐妃宜心動不已,忍不住主動勾住他的脖子,“那你……現在記起我了嗎?”


    這一刻,不管他說出什麽理由來,徐妃宜都會既往不咎。隻要他還記得她、隻要他心裏有她,即使他們最終無法走到一起,她都不在乎。隻要他能讓自己明白,他沒有辜負這七年。然而在她的紅唇即將貼上去的時候,烏烈卻閃開了。


    “我記不起你。”


    徐妃宜一愣,仿若被人澆了盆冷水,“什麽?”


    烏烈看著她,“因為我失憶了。”


    時以入夜,石洞外殘餘的那些光亮也沒有了。


    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環境下,烏烈和徐妃宜終於將事情說清楚了。


    徐妃宜知道原來烏烈並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而是在七年前就失了憶。而烏烈也暫且相信徐妃宜並不是jian細、妖女,而是從平陽城來玉陽關尋夫的。


    “那個烏秀族的人,為什麽要騙你?”


    這是在烏烈說明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之後,徐妃宜脫口而問的第一句話。


    烏烈覺得有些好笑,“我怎麽能確定,騙我的不是你?”


    自從石洞裏的光線消失之後,烏烈便覺得終於找回了本我。因為看不清徐妃宜的臉,所以那些縈繞在心頭的古怪情緒也就消失了。通過好不容易回歸的理智思考過後,對於徐妃宜的說辭,烏烈選擇暫時相信六七分。不過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徐妃宜就沉默了。是啊,她憑什麽讓他相信自己呢?


    照林書浣……不,現在應該叫他烏烈了。照烏烈所說,七年前他是在烏秀族醒來的,這個種族給了他新生、給了他未來,同時還給了他一個虛擬的過去。徐妃宜可以肯定他們在說謊,他怎麽可能是烏秀族的聖子?還說他一直為種族而戰?簡直是荒廖!


    他可是平陽城內的第一才子林書浣啊!


    雖說他骨骼驚奇、幼時好武,但在成人之後便棄武從文,開始專心鑽研詩書。在那個素來重武抑文、滿眼都是壯漢莽夫的平陽城裏,徐妃宜正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文采才與之定親的。所以說他怎麽可能會如烏秀族人所說,是一個身經百戰的種族英雄?但徐妃宜心裏再明白也沒有用,勢單力薄的她根本不可瞬間推翻已經在他腦中根深蒂固的認識。


    徐妃宜不被信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於是就兀自生起了悶氣。


    即便是失憶了,他也不能把自己忘得如此幹淨吧?而且還性格變化那麽大。徐妃宜之前隻顧著氣他不認自己,竟都沒發覺他已經和七年前完全不同了。現在的他輕狂、粗野,不隻力氣大了,連身材都比原來壯了一圈不隻。如今得悉真相,徐妃宜竟有一種烏烈把林書浣的身體給占據了的感覺……她知道這種想法很莫名其妙,但還是忍不住去生他的氣。


    於是之後無論烏烈怎麽問她,她都不開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了她的噴嚏聲。烏烈又道:“很冷?”


    徐妃宜沒有理會他。


    石洞裏陰cháo無比,根本生不起火,加之兩人衣衫浸yin,到了晚上簡直是濕冷入骨。烏烈如此身強力壯都難免覺得冷,更何況是一個女人。但不知道徐妃宜又犯了什麽毛病,自己連問幾次都不開口,這次又碰了壁之後,他也沉下臉不言語了。


    洞外的雨已經停了,殘留下叮咚餘響。


    烏烈背靠著石壁,曲起一腳,手臂搭在膝蓋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


    這時,不遠處的徐妃宜忽然低聲開口,“那我怎麽又能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烏烈反應了一會兒之後才明白她是在接著自己方纔的話說。他並沒有睜開眼,因為困頓而聲音沙啞、略顯不耐,“本將軍向來光明磊落,記得就是記得,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何須裝模作樣給你看?再者說,若我沒有失憶卻不想娶你,把你轟走了便是,哪裏會費這些力氣。”


    也不知是不是凍得渾身麻痹的緣故,向來伶俐的徐妃宜竟不知如何反駁他。


    烏烈繼續說:“至於你話中真假,我一查便知。若所言不虛,我自會對你負責。”


    徐妃宜抱緊了自己的手臂,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心,對她負責?若他永遠都不會恢復記憶,若他永遠都隻能是烏烈,若他再也沒辦法變回來的林書浣了,那她該怎麽辦?懊惱地將頭埋進臂彎,徐妃宜的思緒彷佛是被寒冷凍住了似的,怎麽想也想不明白,於是就那麽抱著膝蓋、埋著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洞外雨聲輕響,洞內隻剩下烏烈的呼聲。


    後半夜,烏烈的呼聲停了停,因為感覺到大腿上似乎壓著東西。他不舒服地動了動,困頓地掀開眼皮之後,眼前還是一片漆黑,於是忍不住伸手向下一探,直接就搭上了一個軟軟的地方,好軟,是什麽?他試探性地捏了捏,結果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


    烏烈又把眼睛睜開了,手向上一挪,果然摸到了一張小臉。


    他輕輕一嘆,忍不住將不知何時挪過來的徐妃宜拉到懷裏,然後抱著她繼續睡了。


    翌日清晨,澄澈的陽光被石洞fèng隙切斷,細碎地灑進石洞。


    烏烈仍舊倚靠在石壁上,懷裏抱著徐妃宜,後半夜還套在身上的長衫不知何時已經被脫下來,將懷中的女人裹得嚴絲合fèng。她蜷縮在烏烈的懷中安穩地睡著,側臉貼著他纏有橫帶的堅硬胸膛,三千青絲盡數彷佛綢緞一樣披散在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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