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部落裏走出來,那種人氣也隨之遠去。


    在部落的時候還不覺得。


    走出來,才知道什麽是萬物凋零。


    偶爾還能見到一點積水,


    但是沒有綠植,沒有生氣。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玉髓江。


    玉髓江有著相當的長度,初步的打算是,沿著江岸一路往西去。


    起初章秋還能皮幾句,兩人還說一些話,


    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影響,漸漸的,話語變少,沉默下來。


    中間一起喝完了一杯水,兩人竟然再也沒有多的話。


    除了風聲之外,死寂,一片安靜。


    腳下是細細的沙礫。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灰褐色,連接天際。


    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部落所在的那座山。


    餘溪風抬了抬手,久違的房車重新回來。


    餘溪風說:“上車。”


    章秋眉毛皺著,神色裏多了自己也沒有察覺的不耐和戾氣。


    一直到進入房車,看到熟悉的內飾。


    旁邊的小籃子裏裝著電吹風,線垂了下來。


    章秋下意識地把電吹風拿下來,把線盤好之後,再放回去。


    餘溪風看他一眼,遞給他一顆糖。


    是一顆牛奶味的糖。


    甜香的牛奶味在口中化開,


    隻是走了半天而已,那種壓抑的感覺從眼入心,


    不知不覺就滲進了骨子裏。


    一直到這顆糖進嘴裏,章秋靜了靜,感覺到心中亂竄的那一股鬱氣。


    餘溪風坐到沙發上,


    喝起了奶茶。


    喝了兩口,感覺有些不滿意,閉眼找了找,找出來一袋椰果加了進去。


    章秋在一旁調理了好半天,再睜開眼睛時,


    餘溪風捧著奶茶笑他:“嗯?刀山火海?”


    章秋走過去,環抱住餘溪風,想了想,又把餘溪風拉到自己腿上。


    章秋緊緊地環抱住餘溪風。


    “我剛剛真不知道怎麽了,感覺很壓抑,很暴躁,如果不是一直在往前走,如果不是你在旁邊陪著我,我受到的影響會更大。”


    餘溪風拍了拍章秋的肩膀:“這很正常。”


    沒有活物的地方,也許是磁場吧,還是別的什麽。


    無盡的沙子,毫無驚喜的沙子。


    在壓抑和暴怒之後,就是無盡的厭倦。


    氛圍本身就很沉重,


    一個人獨行久了,


    哪怕是性情大變也不奇怪。


    這個時候,人應該吃點甜的。


    糖是好東西,穩定情緒,提供能量。


    餘溪風把房車裏的音樂打高。


    遠近都是一片死寂的蕭條,也不用擔心驚擾了什麽人。


    是過去那種土嗨土嗨的口水歌。


    節奏感很強,旋律洗腦。


    差不多播了兩遍,章秋臉色和緩下來:“中午吃點什麽?”


    “走一上午也累了,隨便吃點吧。”


    餘溪風的隨便吃點,是直接吃熟食的意思。


    “你現在餓嗎?”章秋問。


    餘溪風搖頭。


    出來的時候,吃了一滿漢全席的雞蛋灌餅。


    裏麵有火腿,裏脊肉,還有肉鬆土豆絲和辣條。


    那張麵餅鋪得格外大,打了三個雞蛋,能把所有東西都包進去,要兩隻手才能捧住。


    吃得唇齒留香。


    餘溪風路上還喝了一瓶椰子水。


    章秋說:“那我慢慢做。”


    處理食材,熱鍋燒油,一點一點地把材料加進去。


    做飯讓章秋心裏安靜。


    他願意研究這個,時不時會興致勃勃地與餘溪風分享心得。


    做菜每一步和時序和分量都很有講究。


    章秋喜歡這個過程。


    章秋說:“你怎麽完全沒有受影響?”


    餘溪風看起來依舊有條不紊,情緒穩定。


    觸景生情這件事,似乎完全沒有在她身上體現。


    餘溪風隨口道:“習慣了。”


    事實上,餘溪風前世行走在這樣的戈壁,也很快就厭倦了。


    章秋沒深究這話,做飯去了,


    餘溪風幫著做了一點邊角料的活。


    鍋蓋蓋下來,燜煮著雞翅。


    章秋把剩下的半瓶可樂收起來。


    章秋定了個時,回到沙發上,就著餘溪風的奶茶喝了一口。


    鍋裏飄過來可樂的香味,


    原本餘溪風還不覺得餓,但香氣勾起了人腹中的饞蟲。


    餘溪風說:“你說我往奶茶裏加可樂怎麽樣?”


    “想得挺好,下次別想了。”


    中飯吃了可樂雞翅還有一個菜心炒飯。


    炒飯上蒙著一屋誘人的油光。


    章秋做飯很利索,菜出鍋了,基本上附帶的衛生也就弄完了。


    餘溪風圍著章秋轉了兩圈,拿抹布擦了擦台麵。


    章秋把碗遞到餘溪風手裏。


    餘溪風樂顛顛地盛飯去了。


    章秋好奇,餘溪風為什麽不受這樣的死寂影響,


    事實上,還是有觸動的。


    前世,餘溪風就死在了這樣的戈壁裏。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有曠野無盡的風聲。


    餓極了,也吞過不少和著沙子的泥。


    她大約是餓死的,


    又感覺像是撐死的。


    飽腹感和饑餓感交織在一起,重重地往下墜。


    勾起了一點不太美好的回憶。


    餘溪風多吃了一大碗飯。


    吃完飯稍做休整,房車上了路。


    車子的速度比人要快的多,


    章秋在舌尖下壓了一粒薄荷糖,


    時不時看一眼身旁的餘溪風,才感到心裏好受一些。


    餘溪風那杯奶茶喝了一下午,又給自己續了一杯可樂。


    換做平時,


    飲料喝的這麽多,會被章秋嘴兩句,


    但這一回章秋沒吭聲,時不時還會從餘溪風的杯子喝一口。


    車還是尋常的開車,


    走出了很遠,外麵還是那樣,看不出變化,


    地上全是褐色的砂礫,偶爾點綴一點枯敗腐化的樹枝。


    好像鬼打牆一樣停留在原地。


    車輪滾滾,載著兩人一路往前,沒有新的風景,隻有永恒的荒蕪。


    隻能從後視鏡裏的車轍辨認來路和去處。


    沒有區別。


    車轍被風吹散。


    碰到斷崖的時候,章秋簡直鬆了一口氣。


    總算看到點不一樣的了。


    很窄很窄的一條通道。


    餘溪風原本準備把房車收起來,


    兩個人用自己的腿擠過去。


    沒想到下車的時候,又發現旁邊一條新開拓出來的路,房車可以過去。


    有人為處理的痕跡。


    痕跡很新鮮,餘溪猜測是關家那隊皮卡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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