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溪風的唐刀持之以恒地劈向身前的擋板。


    這個隔斷是與整個地牢連在一起的,不能單獨收取進空間裏。


    透明的隔斷上出現了一絲裂紋。


    裂紋蛛網一樣漫開,然後碎裂一地,跌進那些油彩裏,漸漸染上血的顏色。


    為了避開這些邪性的油彩,餘溪風給自己澆了個透濕。


    一縷頭發勾在她的臉頰上,


    衣服貼緊了身體,勾勒出良好的曲線。


    這本該是讓關之鍾血脈僨張的一幕。


    他折騰出這樣一個部落,未嚐沒有自己的私心。


    可是現在,他的眼裏卻滿是驚怒。


    見鬼,這到底是哪來的水。


    那些油彩不敢再往餘溪風身上靠,順勢從破開的隔板流向了關之鍾。


    關之鍾含怒止住了腳步。


    他拖著柳煙的頭發,把柳煙扔了過去。


    那些油彩爭先恐後地向柳煙湧去。


    這些油彩禁止不動還好,一動簡直說不出的惡心。


    餘溪風向前走,那些油彩自覺地避開讓道。


    她順手托了一把柳煙。


    柳煙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餘溪風的手從柳煙的背部移開。


    柳煙的身上,繪塗的油彩開始滑落。


    餘溪風的水澆上去,油彩失了鮮豔,變成了泥巴一樣的土黃。


    餘溪風索性給柳煙澆透了。


    水有點涼,希望她能抗得住。


    油彩離開,卻沒有顯露出原本的膚色。


    柳煙身上的皮膚依舊斑駁,像是擦不幹淨的水彩。


    柳煙抓住餘溪風的衣角。


    餘溪風以為她有話要說,停了一下。


    柳煙低下頭,頰生紅暈:“神女。”


    餘溪風:“……”


    油彩在柳煙身上討不了好,又開始向關之鍾湧去。


    也許是因為兩次愛挫,激出了油彩的凶性。


    油彩顏色在起伏中變化著,


    湧紅的速度也變加快了。


    關之鍾終於開始感到恐懼。


    不隻是因為油彩,還有步步向他走來的餘溪風。


    “滾開。”他厲聲喝斥。


    “賤人,你給我過來。”他叫的是柳煙。


    柳煙身上也澆了那該死的水,可以給他擋一擋。


    柳煙抖了一下,往他的方向邁了一步。


    隻是一步而已,


    她站在餘溪風的身後,低頭開始撓刮自己的指甲。


    “餘三,我們可以合作,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關之鍾說。


    餘溪風道:“你聽到了嗎,她們都在叫我神女,她們都跪下來了。”


    “祭司大人,你有什麽資格,站在神女的麵前呢。”


    “滾開,滾開。”關之鍾怒吼。


    油彩的速度比餘溪風要快。


    又或者,它們本就在躲避餘溪風,為了逃命,也為了擇取新的食物。


    關之鍾開始瘋狂地掙紮。


    “柳煙,你給我過來。”他發出慘叫。


    柳煙把指甲放進了自己的嘴裏啃。


    關之鍾的眼睛越來越腥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油彩的代價。


    它會從分子層麵融化重塑人的基因。


    這些油彩是洗不掉的,隻要碰上,就是一生的恥辱烙印。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關之鍾袖口閃過一道鋒利的寒光,


    匕首出鞘,他向餘溪風撲了過來。


    唐刀穿心而過。


    沒有鮮血湧出,因為油彩填補了進去。


    關之鍾倒在地上,眼裏最後一抹光芒消弭,油彩湧進了關之鍾的七竅。


    “神女……”


    餘溪風麵無表情地俯視著他。


    血從刀上淌過。


    她眼中沒有悲憫,也沒有憤怒。


    她隻是在看她的刀。


    柳煙拍著手:“神女好呀神女好呀,祝賀大家神女好。”


    聽上去,是個很歡樂的調子。


    她邊唱邊跳。


    滿地都是她踩出來的血腳印。


    在確認關之鍾死了之後,


    那種麻木感退下去,瘋勁又上來了。


    像是踩水花一樣,在血裏蹦來跳去。


    但血和水不一樣。


    更黏膩更濃稠。


    她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凝結一個小小的坑。


    餘溪風沉默地看著她跑遠。


    “神女,救我,我知道鑰匙在哪裏。”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頭發有點炸。


    個子小小的,一雙眼睛又黑又圓。


    這個女孩主動開口,讓餘溪風鬆了一口氣。


    這裏的牢房隔出來有好幾十間。


    一麵一麵地去敲碎,得在這裏劈一天。


    指望不上柳煙,


    還好,


    還有個靠譜的。


    餘溪風第一個給她劈開了。


    劈開那麵透明檔板之後,女孩主動把腳鏈托了過來。


    腳鏈沒有檔板那麽韌,還比較輕鬆。


    女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謝謝神女。”


    餘溪風噎了一下:“……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站起來,隻到餘溪風找肩膀:“我叫小草。”


    “祭司給你起的?”


    餘溪風聽雲姐說過。


    祭司會給每一個神女命名。


    女孩搖頭:“我叫小草,我自己起的,陸小草。”


    餘溪風看了一眼女孩腦袋上那一篷亂草。


    倒是人如其名。


    陸小草蹬蹬地拿來了鑰匙,一個一個比對,將地牢裏的女人陸陸續續地拉了出來。


    餘溪風料理跟著撲出來的毀滅種。


    不可避免地,要直視那些女人。


    有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她們的身體和毀滅種聯結在一起。


    餘溪風用空間裏的水潑過去。


    女人爆發出尖叫。


    餘溪風問陸小草:“你希望她出來嗎?”


    陸小草猶豫很久,搖了搖頭:“姐姐已經死了,這不是姐姐。”


    她帶著餘溪風走向下一個牢籠。


    腹部鼓起的女人,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死去。


    她身上濃墨重彩,細密的蟲子從她潰爛的傷口裏湧出。


    毀滅種享用著血食的盛宴。


    陸小草盯著那個女人看的格外久,眼裏似乎有淚光。


    她們在這裏,不見天日,狀態稍好一些的時候,


    會彼此聊天,稍作慰藉。


    也會互相交流,如何讓自己好受一些,活的久一點。


    陸小草擦了擦眼睛:“我們去下一個。”


    和下一位神女關在一起的,是猴子。


    猴子撲過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目標是餘溪風的手腕。


    陸小草站在那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餘溪風從出刀到收刀。


    猴子的頭滾在地上。


    餘溪風問陸小草:“你今年多大了。”


    “下暴雨的那一年,我8歲。”


    從那之後的紀年,就不太清晰了。


    餘溪風算了一下,嗯,陸小草不到十四。


    陸小草:“神女,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餘溪風:“你說。”


    陸小草仰起臉:“我可以把這些毀滅種放出去嗎?是他們把我們關進來的,他們做了錯的事情,應該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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