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煮了一大鍋紅薯米飯,


    餘溪風在冰箱裏留了魚。


    章秋就給清蒸了一條魚。


    久餓之人不宜吃大葷,清蒸魚就剛好,


    蘑菇和魚一道蒸,蘸了魚的鮮味,口感很嫩。


    北方基地最不缺難吃的蘑菇,餘溪風空間裏的,當然不是這種。


    再加上一個土豆絲。


    土豆和紅薯都是好東西,很能活,研究院有產出。


    那些青菜和雞蛋餘溪風收起來了,這個沒法解釋,


    水靈鮮嫩的青菜,極夜之後,內城都沒人吃的上。


    拿出來太突兀了。


    蒼灰,餘溪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收。


    萬一有毒蟲進來,有蒼灰在,能及時發現。


    外邊不比內城,防範要做的更仔細。


    雲姐和胖子看起來窘迫極了。


    雲姐和胖子的手都有些抖,看的出來,兩人對筷子都生疏了不少。


    餘溪風和章秋都有些沉默。


    故人重逢,本應該有千言萬語要說,


    可是漫長的天災橫亙在其中,


    好像又沒什麽值得說了。


    餘溪風很理解幸存者的狀態,


    前世的她,並不比現在的雲姐強出多少。


    章秋給他們盛了飯,兩人悶頭扒飯,都沒有夾桌上的菜。


    這樣的白米飯,本身就是一碗做夢都夢不到的佳肴。


    胖子近乎誠惶誠恐,


    給胖子添飯的時候,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魚肉。


    章秋說:“別噎著。”


    胖子猶豫了一下,把魚肉夾給了雲姐。


    四人曾經在帳篷裏打牌,那時候胖子還挺爽快,性子也逗。


    雲姐一人打牌,三家打她一個,她都不落下風。


    牌麵給每家算得明明白白。


    那時的雲姐,神色溫柔裏有著淩厲。


    不過幾年時間,她蒼老的像是一位老嫗。


    風沙磨過的紋路還帶著水痕。


    胖子也是,人一胖起來,厚重一點,反而會顯年輕。


    他年紀比雲姐還小,眉眼間卻已經凝結了苦相。


    最終是雲姐打破了沉默:“吃了你這麽一頓,上斷頭台也值了。”


    她笑起來,神色裏有過去的兩分影子。


    那股沉悶的氛圍終於散開。


    章秋接話:“還能再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胖子放下筷子:“蔡老頭,”


    雲姐瞪了一眼胖子,胖子訕訕收嘴。


    又是一默。


    章秋倒還好:“老人家年紀也到了,走的時候我和她都在,也算是善終,已經很好了。”


    話題斷斷續續的接上了。


    雲姐和胖子一路是要往北方基地雲。


    兩邊對了一下行程。


    高溫的時候,雲姐和胖子竟然到過疆山。


    但疆山太大了,沒能夠碰上。


    雲姐繼續往北,中間幾次丟了方向,又碰上獸潮和極夜。


    一路磕磕碰碰地走過來。


    這片土地太廣袤了,


    有時候走上幾天幾夜都碰不到人。


    兩人這期間也結過伴,同行者有的死在了路上,


    有的意見不合,分道揚鑣。


    還有的,居心叵測,餓極了,想要吃兩腳羊。


    兩人最終走到了這裏。


    食物補給徹底空了,碰上這個部落。


    被當做新鮮血液給吸收了。


    雲姐的聲音很輕柔,很多東西都隻是一筆帶過。


    她說:“我要帶胖子去北方基地看一看腿,他這個腿,越疼越厲害了,怕有什麽不好,碰到遊醫給看過,訛了我們兩把豆子就算了,開的藥一點用都沒有。”


    “你怎麽還叫我胖子,我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胖。”胖子道:“早就說了,我這個腿也習慣了,花那個價錢幹什麽。”


    雲姐笑笑:“名字寄托一下美好祝願嘛。”


    章秋說:“我給看看吧。”


    胖子的腿受創後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又二次受傷。


    愈合的時候骨頭方向都是歪的。


    相當於每走一步,一把刀子就在肉裏挫一下。


    能好起來就見鬼了。


    必須要重新接回去。


    而且刻不容緩。


    肌肉和骨頭有自愈能力,每多拖一天,情況都會惡化一分。


    胖子身上還有別的創口帶來的感染,


    人一直在低燒狀態。


    雲姐除了腳不是瘸的,其它狀況也沒比胖子強。


    身上的炎症一點都不輕。


    章秋其實一直覺得自己的醫術不太行。


    頂天了就是一個赤腳大夫。


    可是越來越缺醫少藥,哪怕是在北方基地,


    他在城區的原住民眼中,竟然也算得上是一個得用的醫生。


    世界確實是個草台班子。


    章秋也是頭一回給人正骨。


    ……聽起來像是在殺豬。


    胖子的臉憋得通紅,鼻孔翕張,豆大的汗水從腦袋上滑下來。


    雲姐對這樣的痛苦沒什麽動容,


    兩人都經曆過更痛的。


    相反,她神色裏有著希冀。


    章秋費了很大勁,未果。


    最後,他說,餘溪風按照特定的方向發力,


    把胖子的骨頭給敲了,重新掰回來。


    是的,掰回來。


    章秋自己都對這樣的治療環境和手段感到心驚肉跳。


    但餘溪風和雲姐反而接受良好。


    章秋給雲姐和胖子都開了藥。


    驅蟲的,消炎的,退熱的,還有抗生素和維生素。


    零零總總。


    胖子一頓,都有十多粒。


    胖子躺在後艙床上,幾乎想跪下來給章秋磕頭。


    被餘溪風給按住了。


    這些藥每一粒都非常珍貴。


    胖子和雲姐一路行來,想要尋一粒而不得。


    幾人確實是舊識,看起來,餘溪風和章秋都過得不錯。


    但人家不幫是本分,幫了是恩情。


    還是注定償還不了的恩情。


    胖子腿上綁了繃帶,


    人痛的直抽氣,


    反而打開了話匣子:“許運這個名字好,感覺我們一路運氣還挺好。”


    兩人受過好多回傷,有人咬的,也有毀滅種咬的。


    也沒像部落其它人那樣,好好的,人就瘋了。


    雲姐和胖子都沒變成瘋狗。


    章秋聽的眼皮直跳,又給兩人補了一劑藥丸。


    瘋狗不怕痛,會本能的攻擊一切活物,


    力是相互的,在本身依舊是肉體凡胎的情況下,


    受到致命的創傷,


    就算療愈了,從瘋狗退回到人,還是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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