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溪風從窗戶往外看,她覺得自己太殘忍。


    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和殺一個與自己有交集的人,這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他會很清晰地意識到,對麵有父母,有家人。


    和自己一樣,有幾十年的生命軌跡。


    殺一個人而已,她完全可以自己處理。


    殺蕭台是殺,何源對她來說也一樣。


    可是她還是讓章秋去了。


    她不是聖人,她護不住一個會在關鍵時候,對敵人心軟的人。


    餘溪風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冰水壓下了心裏的不適。


    如果是蔡老頭在這裏,他會怎麽做。


    他是一位心地仁慈的長者。


    他看出了餘溪風對生父的殺意,也看出了她的軟弱。


    他既沒有要求自己,與生父和解,也沒有逼自己揮出那把刀。


    蔡老頭隻是默默地把刀接了過去。


    餘溪風突然覺得坐立難安起來。


    她在逼著蔡老頭的孫子,去習慣殺人這件事情。


    還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何源。


    房車外,何源與章秋麵對麵。


    何源咧著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蔡老頭是不是死了?”他道,“他該死。”


    他沒有手段對付餘溪風,卻能精準地踩中章秋的痛點。


    何源看著章秋的神情,笑得更開心了。


    “蔡老頭沒有對不起你。”章秋道。


    “哈哈——你們都沒有對不起我,你們多有本事啊,餘溪風有槍,有功夫,你有藥,有臉,總是有人青睞你的,你哪裏會知道我的苦。”


    何源咳出一口血。


    何源的手撐在地上,想要爬起來,卻隻是抓住了一把沙子。


    像是他徒勞的一生。


    章秋聲音喑啞:“你為什麽會理所當然地覺得,所有人都欠你的?”


    所有人都欠他的。


    何源想。


    他本該有風光的,叫人豔羨的一生。


    至少至少,也該是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


    為什麽?


    “你憑什麽……”何源的聲音輕的快要聽不見。


    章秋下意識地走近一步。


    何源猛起彈起,他的齒間滿是鮮血,正要惡狠狠地咬過來。


    章秋背在身後的菜刀也砍了過去。


    這一次,鮮血沒有濺到章秋的身上。


    他看著何源,眼裏卻沒有何源。


    “你算計我沒有關係,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老頭身上。”


    蔡老頭是與何源一路往北來的。


    雖然蔡老頭沒有提過這一路的細節,但想也知道,必然是心力交瘁。


    何源無論如何,都是蔡老頭眼皮底下長起來的晚輩,同章秋一樣。


    護著何源,未嚐不是一種期盼。


    期盼有人像自己一樣,能夠在力所能及之處,照拂一下章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在蔡老頭眼裏,章秋永遠還是那個在他視線範圍裏的孩子。


    章秋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


    何源死不瞑目。


    他眼珠外突,麵容定格在這一瞬,像是塌掉的泥塑。


    章秋蓋上他的眼睛。


    房車裏,餘溪風注視著這一切。


    她沒有催促,在房車上默默地等。


    等到章秋處理好情緒,甚至給何源挖了一個淺坑。


    等章秋弄好這一切,他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他回到車上,朝餘溪風笑了一下:“走了。”


    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餘溪風提起手刹:“把安全帶係好。”


    他們重新回到了據點。


    那批狼肉,房車裏堆不下,章秋給轉移到了山洞裏。


    蒼灰蹲在山洞門口,臉上寫著心虛。


    章秋拽了一根樹枝下來:“你是不是偷吃肉了?”


    蒼灰嗷了一聲,調頭就跑。


    “記吃不記打,狗東西。”章秋罵道。


    餘溪風笑笑:“算了,就當看門費了,把東西搬一搬,車裏都沒地下腳了。”


    “我收拾豬去,還是說,你想殺豬也行。”


    餘溪風:“……”


    她就該把東西全部收進空間,讓章秋連根毛也沾不上。


    餘溪風把葡萄拖出去,掛到樹上,一邊期待空間出品的葡萄幹,一邊在心裏默默地想。


    葡萄幹掛上去後,不到兩天,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空間出品的葡萄,雖然不是巨峰,但大小也非常可觀,吃起來甜津津的。


    掛在樹上,看著都賞心悅目。


    小橘爬上了樹,圍著葡萄轉了幾圈,聞聞走了,蒼灰巴巴地蹲在下麵看。


    餘溪風問章秋:“蒼灰能吃葡萄嗎?”


    “貓狗都不能吃,狼,我不知道啊。”章秋問。


    他以前也沒想不開要養狼。


    葡萄幹掛在樹上,吸引來不少鳥盤旋。


    這葡萄百來斤,曬幹之後縮水許多,平日裏,餘溪風路過便順手摘兩個下來嚐嚐味道。


    還真沒剩下多少。


    再被鳥叼走,就更叫人心痛了。


    餘溪風本來想紮個稻草人試試。


    疆山裏剛長出來的草木,在越來越盛的高溫下,又死的七七八八了。


    枯草枯枝滿地都是。


    餘溪風和章秋每天傍晚,都會把周圍的枯枝給清一清。


    清路是一方麵,也是預防有可能的山火,至少給據點門口,要清出一條隔離帶來。


    這些堆積下來的草紮十個稻草人都綽綽有餘。


    但餘溪風把這個活交給了章秋。


    驅趕鳥,隻許用弩箭。


    她少一個葡萄幹,就給章秋扣一分。


    扣滿十分,章秋就去給蒼灰和小橘洗個澡。


    蒼灰和小橘太能掉毛了,身上一薅就是一把,把房車都搞故障了一次。


    隻能多洗一洗,多薅一薅。


    偏偏這兩個家夥洗澡都不配合,一個憑借力量,拖著繩子和頭蠻牛一樣,死活不往水裏去。


    一個在水裏跟下油鍋一樣,好好一隻貓,比猴還能上竄下跳。


    洗一回澡,折壽十年。


    章秋提著弩箭每天打鳥,打完不算,還得把這些射出去的箭矢一一撿回來。


    蒼灰高興時,會幫著章秋一起撿。


    不高興的時候,就甩著尾巴和餘溪風一起看,不時還嗷兩聲。


    剛開始十打九空,章秋洗澡洗的貓嫌狗憎。


    漸漸地,能打下來幾隻。


    章秋把死鳥掛在樹上,效果不錯,過來蹭吃蹭喝的野鳥少了許多。


    章秋騰出手來,打算曬一些肉幹。


    豬肉切成薄片,用鹽和醬料醃製,然後煮熟了曬幹。


    最開始曬在空地上,一天少一片。


    章秋抓著蒼灰打了一頓。


    把曬肉的地點轉移到了房車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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