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溪風倒是有一個猜測。


    那天,餘溪風拿章秋給的蒙汗藥,藥暈了章秋。


    空間升級的時候,會出現像霧團一樣的清氣。


    除了聞起來提神醒腦,餘溪風並沒有覺得它有什麽特別的功效。


    但她身體本來就很好。


    同樣是一張考卷,把90分提到95,顯然會比50分提到60分要難。


    這也是餘溪風沒有想到的,當時情況緊急,她把章秋藥暈了,連車帶人進了空間。


    這才沒被崩塌的礦山給埋了。


    出來費她老大勁了。


    章秋在空間裏被動地也吸了不少的清氣,身體得到了改善。


    房車的後艙門敞開,既是散熱,也是通風,餘溪風抱手站在一邊,從章秋身上移開目光。


    到了晚上,蔡老頭醒了。


    章秋把一根早就削好的實木拐杖給他。


    第二天,蔡老頭就開始用這根拐杖抽餘溪風了。


    “誰教你這麽打拳的?出去不要說是跟我學的,我沒這麽教過。”


    餘溪風打了一遍,蔡老頭差點沒氣死。


    餘溪風沒法反駁。


    開著房車在外麵,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狀況,能安穩地走上一天,或者休息一天,都極為難得。


    她練拳的時間沒法像地下避難所一樣集中而專注。


    蔡老頭讓餘溪風打了一個白天。


    蔡老頭口述,讓章秋拿著紙和筆在一旁記。


    於是餘溪風頂著大太陽在空地上練,章秋躲在樹蔭下邊支著耳朵,把本子墊在腿上寫。


    本來餘溪風的意思,用手機或者平板記,蔡老頭不同意,非讓章秋用筆寫。


    但凡漏記一句,章秋也得挨削。


    到了晚上,蔡老頭想自己寫,奈何老眼昏花,隻能將本子拿的遠遠的,從眼睛縫裏去讀章秋記下來的筆記。


    然後在往裏補充。


    實在看不清了,就埋怨章秋字寫得醜。


    “人家說了用平板記,你非得搞個本子,現在怪我字寫小了。”章秋道。


    蔡老頭長籲短歎。


    第二天,天還沒亮,蔡老頭就已經拄著拐杖等在車門口了。


    早飯是章秋做的三明治,麵包已經過期了,裏麵夾的是雞蛋和青菜,還打了一杯豆漿。


    麵包之前是放在空間的,餘溪風知道沒有過期,蔡老頭和章秋更不會去在意這個。


    這麽連著練了三天。


    練的餘溪風幾乎脫了一層皮。


    其實餘溪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房車的溫度上限,說是在七十度。


    這頂多意味著,七十度的時候,房車不會自己爆炸,


    不代表人能安然住在裏麵。


    餘溪風準備給房車太陽能發電板,下邊再墊一個隔熱層,房車周圍也還要加裝隔熱棉。


    淺潭還需要修繕。


    蓄水池一個也不夠,至少得再挖一個。


    要長期停留於此,這附近的環境也要理一理。


    別從哪個角落裏,突然又蹦出來一條蛇,又或者睡覺的時候爬起了車裏,防不勝防。


    餘溪風還準備趁著大太陽,找個理由炮製一批紅薯幹和果幹。


    可是蔡老頭比她更急。


    蔡老頭其實是一個很吝惜指點的人,他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


    帶了一點口音,講的很多,很細。


    他看起來精神抖擻,揮舞著拐杖,唾沫橫飛。


    餘溪風卻察覺到了蔡老頭骨縫裏的虛弱,還有眉眼間淡淡的死氣。


    她心中悲哀。


    章秋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收斂。


    他看著和餘溪風一起站在太陽底下的蔡老頭,幾次想說點什麽。


    最終將話吞了回去。


    他隻是一個赤腳醫生。


    而死亡,並不是疾病。


    第四天,蔡老頭讓章秋教自己用房車的浴室,他洗了一個澡,換上了餘溪風給他的幹淨衣服。


    他實在是一個瘦小幹巴的老頭,最小的t恤套在他身上,都顯得寬大很多。


    蔡老頭把自己拾掇的幹幹淨淨,還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


    蔡老頭爬到床上,他睡了一個好覺。


    從來沒有這麽安詳過。


    他再沒有睜開眼睛。


    沙發上,章秋背對著床,他把臉埋在掌心裏。


    親人離開的那一刹那,他已經感覺到了。


    他是爺爺帶大的,走到現在,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


    這尋找的一路上,章秋想過很多次。


    也許蔡老頭已經沒了,也許他還活著,但是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


    隻是想想,都心痛到揪起。


    可是臆想中的痛苦遠不如實際的萬一。


    餘溪風坐在章秋的對麵,能看到蔡老頭衣冠齊整,神態安詳。


    她神色有些恍惚地安慰章秋:“節哀。”


    她在想蔡老頭前世的結局。


    從地下避難所離開之後,餘溪風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沒有見麵,她就可以抱著期待,期待蔡老頭仍然活在世上的哪一個角落裏,而且活的很好。


    可是今生,蔡老頭在她眼前死去。


    餘溪風也不知道,重來一世,她是不是做錯了?


    章秋將蔡老頭埋葬在了山下。


    餘溪風沒有棺材,隻有幾張涼席。


    就這麽裹著安置進去。


    餘溪風從空間裏找了塊板板正正的石料,章秋也沒問哪裏找的,接過來,用鑿子一點一點地磨。


    蔡嶽謹之墓。


    其子蔡健浩,其孫章秋。


    其徒餘溪風。


    章秋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餘溪風站樁練拳的時候,他會給餘溪風泡一殼壺茶水,然後看著餘溪風發呆。


    天氣越來越熱了。


    原本餘溪風考慮給山洞擴大,等到溫度真正上去,就搬進山洞裏。


    但之後餘溪風放棄了這個打算。


    山洞陰濕,住久了身體無可避免會有損傷。


    而且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也都不方便。


    在舒適度上,和配套完備的房車比起來,更是差的太遠了。


    沒必要為難自己。


    章秋的話少了很多,但餘溪風布置的事情會照做。


    最要緊的,還是挖蓄水池,餘溪風給了章秋十天時間。


    餘溪風給他找來石頭和其它的材料。


    餘溪風說:“如果溫度繼續漲下去,我們用的水就全靠這兩個水池。”


    準確來講,章秋用的水全靠這兩個水池。


    那個淺潭裏麵的水質,不達標。


    餘溪風計劃把裏麵的水排了,再給它擴個容。


    給章秋安排好後,餘溪風帶著章秋的藥粉,去清周圍長起來的草木。


    連土都給平了平。


    餘溪風把材料找來,入口布置好之後,就不讓把房車開出去了。


    一來招眼,平白惹人惦記。


    二來,入口和空地都布置了陷阱,房車一踩,保準爆胎。


    水源離這邊差不多兩公裏。


    全靠章秋一人挑。


    挖空,奠實,搬石頭,加隔層,搬石頭,加隔層,運土。


    餘溪風頗好心地給了章秋一條扁擔。


    每天幹完活,簡單洗漱便倒頭大睡,在生存麵前,連傷心都得往後排。


    餘溪風以房車為基點,又支了一個棚子,從房車裏牽出一一根電線,接了一個白熾燈。


    好在天公作美,蓄水池搭建好沒兩天,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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