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正立不知要說些什麽,便先恭維這個外甥女一番,什麽心有大誌不讓須眉,詠絮才高無出其右。


    又為自己兄長薑正禮賠了通不是,說兄長上了年紀,耳根子軟,受有些小人的挑撥。又說他是個當家人實在不易,但讓外甥女受委屈也實在不該。


    杯酒間洋洋灑灑說了一通排場話,他越說祝文文心裏越沒底。暗想這是多大的事,他鋪墊這麽多好話,八成是向祝家要好處。


    祝文文坐在對麵,也不言語,等著他說完。


    薑正儀說了一柱香的時間,嘴巴都說幹了,卻祝文文隻聽不說。


    無奈最後道:“二舅今日來,的確有事,想必你也聽說那你三舅在趙家堡的作為,現在他已被薑家除名逐出家譜,也算他自作自受了。


    可咱們家欠人家的糧食還要還,所以二舅就來這州府是想找祝家借些糧食。”


    祝文文聽到此處“呃~”了一聲,胸中了然。


    心裏暗罵:“整我的時候沒見薑家人手軟,遇到難處倒想起我是她外甥女了。”


    祝文文心中有火,拿著筷夾一塊肉,夾了三次都夾不上,索性拿筷子直接去紮,紮上來放在碗裏也不吃。


    不等薑正儀說完,指著桌幾上的菜道:“二舅,別光說話,這家菜品不錯,您也吃些。”


    薑正儀見外甥女這樣,知道她還記恨著薑家呢,可自己是來借糧的說什麽都要想辦法。


    笑著伸手拿一雙銀筷子,為外甥女夾菜,腹內盤算了一番。


    坐下換個話題接著聊道:“英台,你多吃些,看你這些晚輩愛吃,我們這些做長輩不知道有多歡喜。”


    說著又盛了一碗骨湯推到祝文文麵前,笑著道:“不知英台這次來州府所為何事?”


    祝文文見薑正儀問了,端起骨湯喝了一口,悠悠開口道:“我這次來是找一位官府的管事,問荒廢的寺廟和田莊的一事。”


    薑正儀聽完好奇,搓手道:“你在攻讀中,問廟宇做什麽?你們書院難道要搬家不成?”


    祝文文扯謊道:“二舅有所不知,我們夫子想讓我們留心地方農務,給我們留的策論,讓我們不要隻紙上談兵,要多在市井看看。其它同窗都找到了,就我還沒找到合適的。”


    薑正儀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頭一次聽說書院還有這樣的課題,也跟著興趣大增。


    又問道:“哦~這個倒新鮮的很,那英台你要找什麽樣得地方,給舅舅說說,二舅也好給你留心。”


    祝文文要的就是這句,這大半個月,梁山伯給他那些荒廢田莊,寺廟的地址,她挨個去看,不是已經成了斷壁殘垣,就是已經被人占去,亦或者就是太小。


    這金佛馬上就要從豫州請回來了,地方還沒找好,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日上這州府來,也是想請州府裏一個管莊子的小吏打聽,看有沒有這樣的的地方,可惜那小吏回家丁憂了,也沒見到人,什麽也沒打聽到。


    也是天意,在集市上閑逛看見薑正儀,冷不丁叫了一聲 ,沒想到換來了對方的殷勤。


    薑正儀也是一個好事的,祝文文見他問,便問臨川縣有沒有荒廢的寺廟連著大片的荒地的。


    薑正儀聽完也跟著擰著眉頭想,想來想去,他一拍手道:“我還真知道一處,那座寶刹真是可惜。”


    祝文文忙問地方在哪裏,她心想真讓江家人給自己找到了,那可真是命中注定了。


    見祝文文問,薑正儀犯起了乖滑,捋著自己的那三綹小胡子道:“英台先將飯吃了,吃完二舅再給你詳說,自己外甥女的事,我當然是盡力幫忙了。”


    祝文文知道這個二舅是要和自己做交易,也不生氣。拿著筷子吃,薑正儀又將每道菜都介紹一遍。


    又憑借著多年跑生意的經驗,天南海北,奇人異事信手拈來,和說書先生一般。


    搞得祝文文吃到飽都沒有插上一句嘴,心中暗自好笑道:“我這個二舅也真是個人物,我和他也就見過兩麵,要不知道的看我們以為我們得認識二十年。真是個跑江湖的,吃飯都不讓冷場。”


    一個能說,一個能吃。


    待二人酒足飯飽,薑正禮讓店家將碗盞都撤去,又上了兩碗酥酪,仍坐在位子上慢慢的聊。


    祝文文按捺著心裏的焦急,緩聲道:“二舅,這飯我也吃了,該給我說說那寺院了吧。”


    薑正儀滿臉喜色,這才是她要的效果。兩家談生意,就像熬鷹,時間越長你也越知道對方對自己手裏的貨物需求有多大,底氣硬的不跟你耗,能跟你耗下去的,證明對方是真需要。


    祝文文隨意問一句,薑正儀就知道向祝家借糧的事有戲。


    趕忙向祝文文說起這個寺廟的來源。


    他繪聲繪色道:“英台不知,二舅是在外做棉麻絲綢生意的,有年在一處雅局,正巧碰到一位平安州來的富商姓林,這個富商來咱們這裏是為自己母親修廟。


    問他原因得知,他母親曾帶著他幼時去長廣郡投奔他父親,走到咱們江州臨川縣,險些餓死。正巧被一戶漁夫救下,給餅子魚湯,母子二人才活過來。他老娘對他說他,救他們的漁夫鶴發童顏,神仙氣色,救完他們母子,那老人和漁船都不見了。


    他那老母說自己一定是又遇到神仙搭救。


    當時就跪在地發誓他日翻身,定在此處修建廟宇塑造金身。所以那富商才來到此處修建廟宇,可又不知拜哪路神仙,便佛道家的神像都放在了那廟裏。


    他找我也是為那神像做道袍錦衣,經幡神壇。我去那廟裏看過,前後占地五畝,是正經寺廟大院,前後五處別院,真是一處好去處。


    寺廟建成,他從平安州將老母接過來,又請了二十個和尚二十個老道做了道場,整整九日的法事,哄得老母開心,誰知他那老娘第九日,道場做完,竟子那寺廟中眼口一閉過世了。


    有人說老太太是被神仙接走的,也有人說那老頭是哥精怪,為精怪修廟,惹怒了神仙便抽走了老太太的陽壽的。


    見老母歸西,那富商扶靈回鄉,那好好的新廟竟讓那富商封門扣鎖,荒在了那裏。因為那寺廟偏遠,剛蓋好就封門了,所以江州幾乎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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