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今後還想要我幫忙的話,就請你們按我說的做。”


    “是……”


    “真是不好意思。”


    “不,這沒什麽,隻是我們會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恩田太太也這麽覺得,說想要給您寫封感謝信。”


    “寫信沒關係,對我來說倒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不過還請你轉告她,讓她多保重身體。重審即將開始,關鍵還得看審判結果。法庭審判是很漫長的,身體不夠好,是無法堅持到最後的。”


    “的確,恩田太太也這麽想,不過她更擔心恩田先生。恩田幸吉先生也很感謝您。”


    “哦,是嗎?”


    吉敷想起在拘留所裏見到恩田時的情形,卻始終想不起恩田開朗的表情。


    “他說因為人在監獄,不方便直接給您寫信,就由他太太代寫。”


    “嗯。”


    “眼下我最擔心的也是恩田先生的健康問題。以前也有過先例,比如德島收音機商被殺案[德島一家收音機商店店主三枝黽三郎被殺,檢察機關偵破中抓不到兇手,就懷疑是妻子茂子殺的。],冤情最終昭雪時,被告本人早已因癌症亡故了。這樣的案例可謂屢見不鮮。帝銀事件也是,如果真是場冤案的話,情況就同樣如此了。重審的案件總要花費很長時間,這是在與時間奮戰啊。”


    “是啊。恩田先生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聽說十二指腸和支氣管不大好,不過倒還算不上什麽重症。另外就是有糖尿病。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讓恩田先生活著,奮戰下去,遲早有一天能重歸社會。”


    “是啊,希望他能得救。”


    “死了的話就什麽意義都沒有了,我們這些人也會喪失幹勁兒的。不過,眼下我們還有個有利條件。我調查過,當年在一審和二審時對恩田先生宣判死刑的法官全都過世了。所以即便重申開庭,也不會傷到誰的麵子。這一點,對我們來說可是個非常有利的條件。”


    “原來如此。”


    麵子,這是個麵子的世界啊……峰脅也這樣,他一張嘴,就全是自己的麵子、警察機構的麵子。


    他已經在兩天前順利退休了,聽說廳裏還為他搞了個歡送會。他也算得上勞苦功高了,不過參加的人寥寥無幾。


    即便如此,峰脅還是喝了個爛醉如泥,嘴裏不住地咒罵吉敷。幸好重審申請通過的判決是在他退休之後才下的,最高法院的終審裁定還會更遲。在這期間,就讓那傢夥回鄉下好好想想藉口好了。


    “這也是我頭一次與進行重審申請的刑事案件打交道,在這次事件中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不管是對警察機構還是司法機構的印象,都在這一次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據井說。


    看來恩田事件確實給各方麵都帶來了改變。


    “是啊,時代正處在變化的關頭上呢。”吉敷簡單地回應了一句。雖然這話說得有點大,但卻是事實。過不了多久,日本警界必將發生變化。盡管還無法指名道姓,但警察中肯定不乏砂塚那樣的人。


    “另外,我還想告訴吉敷先生一件事。”


    “什麽事?”


    “釧路廣裏那件殺人案的公審已經結束了,今天剛剛下達控訴審的判決。您知道這件事嗎?”


    “沒聽說。怎麽樣?”


    吉敷與這件案子的關係,就和峰脅與恩田事件的關係一樣。


    “藤倉兩兄弟都被判了無期。對哥哥而言,這次的判決可算是減刑了。”


    “哦。”


    如此一來,事情也變成之前一郎所希望的那樣了。


    “估計被告也不會繼續上訴了,就看檢察方是否會上訴了。整件案子或許會就此定案。”


    “這樣啊……”


    吉敷個人也覺得整件事會就此落下帷幕。不如早點兒開始服刑,藤倉兄弟還有可能在有生之年重獲自由。吉敷覺得無期徒刑的判決很合理,即便日後減刑開釋,到時候他們兄弟倆也得有七十多歲了。不過檢察方或許還會上訴,在這一點上,吉敷與據井的意見略有分歧。


    “有沒有……關於加納通子女士的消息呢?”吉敷問道。


    “加納女士?”


    “就是當初被判在正當防衛中失手殺死了藤倉兄弟的姐姐的那位女性。當時她因與被告有暖昧關係,一審和二審的時候都出庭作過證,”


    說出“曖昧關係”這幾個字時吉敷心中有些猶豫,但也隻能這麽說。


    “哦,也就是在這次重審申請中,出庭作證說在北上川看到過恩田先生的那位……”


    “對,就是她。她也和釧路廣裏事件有關……”


    沒想到據井這才知道通子還有那樣一段過去,他大吃一驚。


    “法庭上說她什麽了嗎?”


    “判決裏什麽都沒說。”


    “是嗎?那就好……釧路的德村律師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


    “沒有。”


    “哦,但願他一切安好。”


    “嗯。那麽這次就先聊到這裏了,一旦最高法院那邊有了結果,我會立刻向您報告的。我打到您家裏行嗎?”


    “行。”


    “知道了,我會照辦的。總而言之,恩田先生得救了,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據井掛斷了電話。


    吉敷立刻撥通德村的電話,他要將恩田事件的重審申請獲準,以及釧路廣裏的案犯被改判為無期徒刑的事告訴對方。然而接起電話的並非德村,而是一位女性——是德村的女兒。聽到吉敷要找德村,對方告知說他住院了。


    德村突然發作輕度腦梗塞,他女兒說因為發現得太晚,目前情況有些不妙。她表示今後不打算讓德村獨自生活了。吉敷告訴對方自己曾受過德村的關照,想給德村寫封信,打聽到了德村所在醫院的地址和病房號。


    掛斷電話後吉敷的心情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以前看德村現在的狀況,總想自己的未來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現在吉敷的樣子卻與以往有些不同。女兒由紀子從天橋立


    寫來的信已經在桌上堆成厚厚的一摞。那些信全是和通子的信一起寄來的,每次通子寫來的信裏都會夾有四五封由紀子的信。這麽看來,自己未必一定會孤獨終老。


    有時兩個人還會互通電話。如今由紀子已經長大,周圍人對她們母女二人開始有了更多的議論。由紀子的成績不錯,通子也希望她能到大城市裏接受更好的教育。通子說等再攢些錢之後,或許她會把現在這個店交給其他人打理,領著由紀子來東京。


    吉敷回應說希望這個想法能早日實現,並說自己現在就可以給她們寄些錢。升任警部之後薪水也漲了不少,已經比普通工薪階層好一些了。還有出差費用,之前吉敷一直獨自生活,而且每次出差大多出於自己的意願,車票和住宿幾乎都是自掏腰包。升職以後行動雖然受到了一定的限製,但這些開銷省下來了。有心的話,甚至還能攢下些錢,能買套小一點兒的房子。再努力一下,或許還能買下兩層,到那時就把一樓空出來給通子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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