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同時打開車門、走下車。兩名中年,兩名青年。一名中年男子手中拿著一隻黑色的包,其他人兩手空空。吉敷也下了車,關上車門,卻沒有熄滅引擎。


    “不好意思,我是搜查一課的刑警,能讓我看一下您手裏的那隻包嗎?”吉敷衝著拿包的人大嚷。


    對方的年紀和吉敷差不多。周圍光線昏暗,吉敷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但能猜到,那檢察官此刻肯定正呆呆地微張著嘴,不明白吉敷什麽意思。


    “什麽?怎麽?”對方問道。


    “就是我說的意思。我要檢查一下那包裏的東西,您能配合一下嗎?”


    說完,吉敷沖對方晃了晃刑警手冊,之後立即將手冊塞回衣兜。


    “你是在開玩笑吧?”


    “你們在友田家裏找到恩田事件的現場搜查資料了吧?”


    檢察官沒有答話,直接推開吉敷,向大樓走去。吉敷猛地在對方胸口上推一把,使勁兒拽住黑包的一端。


    “你幹什麽?放手!別胡來,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做?!”對方拔高了嗓門。


    “我什麽權利都沒有。可是,這件事關係著一條人命。”


    “審判早就結束了,你這渾蛋!”


    對方揮拳過來。吉敷早已料到,飛起右腳,同時一拳打中對方左肘。包落入吉敷手中,男子摔倒在水泥地上。吉敷一把拉開拉鏈,在包裏翻尋起來。


    “你他媽的是幹什麽的,渾蛋!你小子不知道檢察院是上層機關嗎?”


    剩下的三個人一齊向吉敷撲來,無奈之下,吉敷先朝最前麵那人的額頭上揮了一拳,又橫過胳膊,肘部打中身後那人的胃。第三個人見狀自動向後退開了。


    吉敷說道:“這我真不知道,我是個粗人。”


    “你會後悔的,暴力刑警,不想幹了是不是?!”


    吉敷從懷裏掏出信封,讓四人看了看。信封上寫著“辭呈”兩個小字。


    “沒有做好辭職的心理準備,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吉敷一邊把信封塞回兜裏,一邊說道。


    包裏塞著一疊發黃的紙。很薄,是用毛筆寫成的。標題處寫著“案情調查報告”,雖然並沒有寫明案件名稱,但日期明明白白是昭和三十三年十二月十日。這份資料正是有關恩田事件的。


    吉敷狠狠瞪著四名檢察官,對方迫於壓力,竟無人上前阻攔。吉敷大致翻閱了一下資料。看到第五項上寫著“現場遺留指紋相關情況”的字樣。再往下看,上麵寫著:


    警方在現場採集到三十七枚沾血指紋,其中二十一枚與被害者符合。七枚模糊不清,無法辨認。另有九枚所屬不明。


    這九枚指紋就是兇手的,下麵還有複製指紋樣本。


    找到了!這份材料完美無缺,這下恩田有救了。之後隻要採集一下恩田的指紋,拿來與這些指紋對比一下就行了。


    “你小子是和警察有仇嗎?”其中一人呻吟著問道。周圍光線很暗,吉敷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這倒沒有。”吉敷平靜地回答。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你這種蠢蛋,你知道你現在是在做什麽嗎?


    這樣子社會秩序會徹底亂套的。”


    “那種需要以殺害無辜之人來維持的秩序嗎?就讓那玩意兒見鬼去吧。”吉敷說道。


    “秩序就是秩序,你這渾蛋!你知道是誰給你飯吃的嗎?”


    “這個社會已經夠混亂的了……”


    “你憑什麽肯定人不是恩田殺的?”


    “如果人是恩田殺的,你們又何必把這東西藏起來?”


    “渾蛋,小心我把你扔進牢裏去。你一個人裝出一身正氣的模樣,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為你埋單?你小子想過沒有?”一名中年男子吼道。


    “或許吧,但這樣子可以救人免於一死。”吉敷回答道。


    “你小子明白我們的心裏感受嗎?!”


    聽到這句,吉敷不由得盯著男子的臉看了起來。


    “你們又明白別人的感受嗎?就因為這玩意兒,恩田因莫須有的罪名被關了四十年。他在法庭上被人騙得暈頭轉向,最後被判處死刑。那些默默等待行刑之人的心裏感受你們又明白嗎?”吉敷拍了拍手中的包,說道。


    “你就明白嗎?你這渾蛋。”對方厲喝道。


    “至少比你們明白。”


    自己並不是什麽精英,但對身處鐵窗那端的人的心裏感受肯定要比這幫傢夥明白得多。那些光著腳在泥地或雪地上四處爬的人的絕望心情,是這些整天立於幹淨辦公桌或法庭之上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少在那裏裝懂了。審判時被騙得暈頭轉向?笑死人了。就憑你那股子正義感嗎?同情?憐憫?還是你睡了人家老婆啊?”另一名中年男子說道。聲音中夾雜著嘲笑。


    吉敷也跟著冷笑起來。“看來這就是你們理解力的極限了啊?這既不是正義感,也不是同情,更不是憐憫。”


    “那你說是什麽?”


    “說了你們也不會懂。啊,不,我還是實話實說吧。我確實沉溺於七十歲的恩田太太的溫柔中了哦。這東西我帶走了,包還你。這次你們湮滅證據的行為,就等到重審法庭上去懺悔吧。如果你們識相,啥都不說,我就當是在友田家找到這東西的。”


    吉敷把包扔還給中年男子,回到問據井借來的車子上。關上車門,立刻開動了車子。真是好險啊,千鈞一髮。


    10


    作家鬆田家在一○六國道沿線上。從車站步行前往的話,會感覺很遠,驅車前往卻方便很多。鬆田家門口有塊停車用的空地,一眼就能認出來。一開上國道,卡車的轟鳴聲就不絕於耳,讓人心煩意亂。鬆田家二樓的書房與之完全相反,安靜得讓人心思沉靜。為了抵禦冬日的嚴寒,窗戶裝了雙層玻璃,隔音效果也不錯。


    鬆田家六疊大的書房絕對不能說狹小,但在擠進據井律師、恩田繁子、作家秋山和兩名學生之後,不光椅子不夠坐,連書房本身也讓人感覺頗為狹窄。


    鬆田家估計鮮有人來,就連女主人端來的紅茶茶杯都是各式各樣的。


    吉敷打電話給村川教授,一邊通話,一邊把目光投向鬆田書桌上的電腦。電腦連著數位相機,從剛才起,鬆田一直用它不停地給桌上的頭蓋骨拍照。


    “能再讓我看一下缺失的下頜骨部分和咬合處嗎?尤其是左邊。能給臼齒附近來個特寫嗎?”


    村川說,吉敷原話轉達,鬆田再拍攝。


    “哦,原來如此。”


    在自己的研究室裏接收到畫麵之後,村川的聲音立刻傳人吉敷耳中。吉敷再盡可能將原話轉達給眾人。


    “下頜骨損傷很嚴重,上顎也有很大的損傷。”村川說道。


    下午吉敷離開以後,兩名學生在井裏找到了碎成三塊的下頜骨。


    村川接著說道:“首先需要確定的問題是這塊頭蓋骨是不是河合的,如果不是,說多少都沒用。要是還有河合民夫生前的牙科治療記錄就好了,牙齒整體的x光片也行。若沒有這類東西的話,就無法斷定這是否是河合的頭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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